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第二天,情况更加糟糕。他们遇到了一段几乎垂直的、覆盖着冰层的岩壁。赵干命令,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必须攀爬过去。
看着那光滑冰冷的岩壁,屯垦营中终于有人崩溃了,一个青年猛地将手中的木矛摔在地上,哭喊道:“不干了!老子不干了!这他妈是训练吗?这是要我们的命!红城根本没把我们当人!”
他的哭喊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
赵干推开想要上前制止的教官,走到那个青年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右脚,用厚重的靴底,狠狠地踩在青年摔在地上的木矛上。
“咔嚓!”
木矛应声而断。
青年吓得停止了哭喊,惊恐地看着赵干。
赵干俯视着他,声音像是被风雪磨过:“不想干?可以。滚回红城去,或者,现在就自己找路下山。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山里,饿狼不少,一个人,活不过一夜。”
他直起身,不再看那面如土色的青年,对着所有人吼道:“都给我听清楚了!这里是北境!是乱世!敌人不会因为你们怕冷、怕累、怕死就放过你们!北境侯的骑兵,比这风更冷!赤焰军的刀,比这石头更硬!”
“想活下去,想让你身边的人活下去,就得比敌人更能熬,更能忍,更狠!”他猛地扯开自己胸前的皮袄,露出!老子在灰岩镇,亲眼看着几百个弟兄,因为不够狠,倒在了火海里!”
他指着那面冰壁:“爬过去!爬不过去的,就死在这里!红城,不需要废物!”
或许是那狰狞的伤口刺激了众人,或许是“死”字带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或许是内心深处那点不甘屈辱的血性被激发了出来。在死一般的寂静后,有人开始默默地走向岩壁,用冻僵的手指,抠着微小的缝隙,一点点向上攀爬。
有人滑落,摔得鼻青脸肿,但在教官的皮鞭和同伴的目光下,又咬着牙重新开始。
赵干看着这一幕,眼神依旧冰冷,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转身,用右手抓住岩石凸起,无视左肩伤口崩裂带来的剧痛,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异常坚定的姿态,开始向上攀爬。
总教官亲自上阵。
那一刻,所有的抱怨和咒骂,似乎都暂时被呼啸的寒风带走了。剩下的,只有求生的本能,以及一种在极端环境下被强行激发出来的、原始的凝聚力。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地狱般的煎熬。长途奔袭、野外求生、遭遇“敌军”(由红城老兵扮演)突袭、小队战术协同……赵干用最严酷的方式,捶打着这支队伍的每一根神经,磨砺着他们的意志。
有人倒下,被医疗队抬走。
有人崩溃,被淘汰送回红城。
但更多的人,眼神里的茫然和怨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苦难磨砺出的沉静,以及一种对身边同伴逐渐产生的依赖和信任。
十天后,当这支队伍拖着疲惫不堪、却隐隐透出一股铁血气息的身躯,返回红城时,他们发现,外城的城墙似乎又高了一截,而那些曾经一同逃难而来的流民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陌生和……敬畏。
赵干被人搀扶着走下山区,他几乎虚脱,伤势明显加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没有去看那些迎接的人群,而是望向议事厅的方向,心中默念:
“炉火已备,铁砧已成。首领,你要的军队,雏形……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