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空旷的街边静静交叠。九尾一步步朝着钎城走去，脚步不算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仿佛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确认着某种心意。夜风拂过他微烫的脸颊，带走了最后一丝酒意，也让大脑变得异常清晰。
他走到钎城面前，停下。两人之间只剩下一步之遥，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中映着的灯火和对方的模样。
钎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克制已久的情绪，有期待，有询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审判，又像是在迎接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
九尾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声音大得几乎要震聋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直视着钎城，那双总是闪烁着桀骜或慌乱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清澈和……一点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周诣涛，”他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你他妈……真是烦死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抱怨，像是责骂，但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真正的厌烦，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撒娇的依赖感。
钎城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那点紧张如同冰雪消融，被一种巨大而温柔的浪潮席卷、淹没。他听懂了。听懂了他家小狐狸这别别扭扭的、独一无二的告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最后一步，彻底消除了两人之间那点可怜的距离。现在，他们近得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能数清对方颤动的睫毛。
“嗯，”钎城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和笑意，“我知道。”
他知道我烦死了？九尾眨了眨眼，还没等他品出这话里的意味，钎城已经抬起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捧住了他的脸颊。那触感带着不容置疑的珍视和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
“可是，”钎城的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他颧骨处细腻的皮肤，目光如同最深的夜，牢牢锁住他，“许鑫蓁，我好像……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喜欢你一点。”
喜欢。
这个词终于被如此清晰、如此直白地，摆在了两人之间。
九尾感觉自己的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被钎城触碰的地方和疯狂跳动的心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那双盛满了星辰与大海，此刻却只容得下他一人的眼睛，所有预备好的、逞强的、别扭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好像……真的栽了。栽得彻彻底底，心甘情愿。
钎城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化为乌有，只剩下清晰的、带着水光的悸动和默认，不再犹豫。他低下头，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靠近那两片他肖想已久的、总是吐出倔强或别扭话语的唇。
九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他能感觉到那越来越近的、带着酒气和独属于周诣涛清冽气息的温热，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就在两人的唇瓣即将触碰的瞬间——
“嘀嘀——！”
一阵尖锐刺耳的车喇叭声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街头炸响，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从不远处的路口疾驰而过，刺目的灯光瞬间将这片暧昧昏暗的角落照得亮如白昼。
九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光线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了近在咫尺的钎城，力道之大让两人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刚刚凝聚起来的、如同梦幻泡泡般的旖旎气氛，瞬间被现实无情地戳破。
钎城看着空了的怀抱，和眼前脸颊爆红、眼神惊慌失措如同小鹿般的九尾，眼底闪过一丝极其明显的遗憾和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纵容。
九尾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像个差点溺水的人，心脏还在疯狂地后怕般地跳动。他不敢看钎城，眼神飘忽地四处乱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有……有车。”他干巴巴地、毫无说服力地解释了一句，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钎城低低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遗憾，却又染着浓浓的宠溺。他走上前，这一次没有再做任何逾矩的动作，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九尾柔软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嗯，有车。”他顺着他的话，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吻下来的人不是他，“走吧，很晚了，回去休息。”
他的平静和自然，奇异地抚平了九尾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所适从。九尾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对上那双依旧温柔含笑的眸子，心里那点尴尬和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酸软软的暖意。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了钎城身边，两人并肩朝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刻意保持距离。手臂偶尔会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擦过，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那个被打断的、未完成的吻，但某种心照不宣的、甜蜜又磨人的默契，已经在无声中悄然达成。
回到基地，大厅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已经回了房间。两人在楼梯口停下。
“晚安。”钎城看着九尾，目光柔和。
九尾抿了抿唇，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低地回了一句：“……晚安。”
然后，他像是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似的，转身快步上了楼，脚步甚至有些凌乱，但背影却不再有之前的仓皇，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荒而逃的甜蜜？
钎城站在楼下，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直到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靠近时感受到的、来自九尾的温热气息。
虽然被打断了，但……似乎，距离最终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极其愉悦的、带着满满期待的弧度。
第二天，九尾罕见地起了个大早。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踏实，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路灯下的一幕，以及那个……差点就成了的吻。
他磨磨蹭蹭地洗漱完，下楼来到训练室。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却发现钎城已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似乎是在看昨天的训练赛录像。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神情专注而沉静。
九尾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自己的机位前坐下。
“早。”钎城听到动静，取下一边耳机，侧头看他，语气自然地打招呼，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早。”九尾含糊地应了一声，打开电脑，假装忙碌地整理着桌面，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