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抵达时已是当地傍晚,确实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九尾头也没抬,继续摆弄着手里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数据线,声音闷闷的:“不饿。你自己去吧。”
钎城沉默了一下,没有坚持:“那我先去。你想吃了再叫我,或者直接打客房服务。”
他说完,拿起房卡和手机,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刻,九尾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他泄愤似的将数据线扔进行李箱,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侧,低着头,看着酒店地毯上繁复却毫无生气的花纹。
和周诣涛单独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这种感觉太糟糕了。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无声的博弈和拉扯。他既要防备着对方不动声色的靠近,又要克制着自己不受控制想要关注对方的冲动。
这比他打过的任何一场逆风局都要累。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再次被打开。钎城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酒店 logo 的纸袋。他走到书桌前,从纸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牛奶,放在桌上。
“给你带了点吃的,多少垫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明天开始可能要适应场地和进行训练,保持体力。”
九尾抬起头,看着桌上那个简单的三明治和那瓶牛奶,又看了看钎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了上来。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为什么总是这样?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吗?先用那些越界的举动搅乱他的心,然后又摆出这副若无其事的、纯粹队友关怀的姿态?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三明治和牛奶,塞回到钎城手里,动作近乎粗鲁。
“用不着。”他盯着钎城的眼睛,声音冷硬,带着明显的抗拒和疏离,“我自己会叫。”
钎城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生气,眼神深邃,像是要透过他冰冷的外壳,看到他内心深处的兵荒马乱。他沉默地接住了被塞回来的东西,手指微微收紧。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良久,钎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质感:
“许鑫蓁,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九尾心底那扇紧闭的门。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怕什么?
他怕周诣涛的手真的出事,怕他无法兑现那个“一起”的承诺。
他怕自己越来越失控的依赖和关注,最终会成为对方的负担。
他怕这份模糊不清、拉扯不断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他无法承受的结局。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不敢细想。
九尾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想哭,而是一种极致的情绪冲击带来的生理反应。他猛地别开脸,避开钎城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钎城看着他那副像是被逼到墙角、浑身竖起尖刺却又脆弱不堪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浸满了酸水的海绵堵塞,又胀又疼。他上前一步,距离更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九尾颤抖的眼睫和紧咬的下唇。
他抬起手,不是去碰他,只是将那个三明治和牛奶,重新、轻轻地放回了书桌上。
“东西放这里。”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妥协的温柔,“吃不吃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九尾,转身拿起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了卫生间。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九尾站在原地,听着那清晰的水声,看着书桌上那个孤零零的三明治和牛奶,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所有的抗拒,所有的伪装,在周诣涛那句直击灵魂的质问和此刻沉默的退让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
他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着。
卫生间的门隔音并不算太好。
水声掩盖下,隐约似乎能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呜咽。
又或者,那只是水流撞击瓷砖产生的错觉。
不愿说再见。
所以连靠近,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疼痛。
在这场无声的拉扯里,没有人是赢家。
他们只是在用彼此的方式,笨拙地、挣扎着,试图抓住那一点点,可能存在的、共同前行的微光。
第8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