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脸上滚烫的热血,顿时呆若木鸡,感受胸口那几乎破碎的身躯,他再次揉了揉眼睛,终于才恢复了一丝明亮。
此刻一幕让他终生难忘的场景印刻在他眼前,刹那间他瞳孔剧烈震动,身前那倔强的面孔消失不见。只留下苍白不断的喘着粗气的破碎身躯,无数根木材插入她的背部,刺入她的身体……少女滚烫的鲜血蔓延在他身上。
这些时日中,那让他日夜抗拒的花季少女居然为他舍命……他感受到身上那具娇躯的生机一点点流逝,他张开嘴巴想呼救,却发现自己居然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世间都静止了。
他一咬牙口中鲜血冒出,咬舌头产生剧烈的疼痛终于呼喊出救命两个字,周围的医护人员也注意到两人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纷纷上前救助。
“求求你们了,先救她!”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小心翼翼的不断哀求,一点不见之前的傲慢。
众人很快将废墟上的火焰扑灭,将谭文琼身上的杂物一点点搬开……但是每搬动一次杂物,谭文琼就哀嚎一次,鲜血喷涌得更加厉害。
“别动!她……她伤势太严重了,每动一次,她的伤口就会扩大……我们现在只能先把初一从她身下拉出来!”
众人用木材将废墟架起来,然后将初一从谭文琼身下拖拽出来。
初一挣脱后立刻朝着谭文琼跪爬过去,两人脸贴脸,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谭文琼,他手足无措的抱着脑袋悔恨的捶打。
谭文琼也许伤到了肺,不断的咳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已经对这个女孩子有了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他总是强调男女有别,但是谭文琼对梦想的追求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就算睡觉也时不时浮现少女为梦想坚毅的苦笑……
他不断的摇头,无数的悔恨涌上心头……不断的拷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对她好一点?说话客气一点?为什么自己总是带着性别的偏见?是不是自己太顽固?是自己太没用,害怕被兄弟们笑他被一个女孩子管束……
此刻他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他明白了一切只是自己的可悲的自尊心在作祟……是自己面对仙缘被废,双眼残缺报仇无望的无能狂怒倾洒在这女孩身上,明明是自己不敢面对自己的绝望的人生,她却那么耀眼的追逐自己的梦想,明明是自己嫉妒她,嫉妒她能够勇敢的面对一切的挫折和困难……
当这个少女真的有一天死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那少女坚强的光无法照耀到自己,那平时自己最厌恶的,却是自己内心真正向往的。一刹间悔恨的痛苦让他犹如冰锥钻心一般痛,他嘶吼着,朝着谭文琼不断捶打脑袋道歉。
“是我的胆小怯懦害了你……不过是打个结……我为什么要执着那种小事?”
他趴在地上死死注视着谭文琼,目光中满是哀求,期望得到她的原谅,不断擦拭着她脸上的灰烬和鲜血,声音温和又饱含对离别死亡恐惧的颤抖,呢喃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你原本……原本可以不管我的……你可以先离开……不管我你一定可以活……为什么……”
鲜血滚烫夹着冰冷的泥土在两人中间冒出水雾,谭文琼虚弱得已经说不几个字。
她见初一居然为他流泪,痛苦的面孔下突然浮现一丝坦然的苦笑,那笑中带着无数的委屈和不甘,仿若做最后的离别般开口断断续续说:“我……我……我只是想告诉你,男人……男人能做的事……我们女人一样……一样能做……甚至……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我才不要……让你……瞧不起!”
初一猛然身躯一怔,他终于明白之前自己第一次识别出谭文琼的身份后的举措,多么让这位性格坚强的女子,到底有多么难堪……以至于她死磕自己……
“对不起,我没有瞧不起你!是你追逐梦想的样子……你太耀眼了……把我刺的睁不开眼啊!你真的太傻了……你是大傻子吗?我那么冷言对你,你为什么还要为我这样的混蛋治疗?”
谭文琼虚弱的摇摇头:“是啊……我就是傻……我傻傻的以为只要让你接纳我治疗,那么你手下的士兵们也会对我另眼相看接受我……是我太天真了……”
“可是你刚才明明可以不用管我自己跑开的,你不应该救我……我不值得……不值得啊。”
“师傅说……医者仁心,不能见死不救……这是我自愿的……一切都是天意,怨不得别人……
此刻的初一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他身边已经聚集了无数的士兵,还有从医务室跑出来的大量伤兵,他们都亲眼目睹的看见了整个过程。无不为这位女子舍身忘死的举动感动,并为之前对谭文琼性别上的冷言相向而感到羞愧。
初一心中剧烈一痛,他无法忍心见这幅娇小的身躯遭受如此痛苦,他猛然站起来,抓起谭文琼身上的废墟木梁一用力将其一把扛起来,狠狠丢在一旁,不断的搬运着压在她身上的废墟,军医上前拦住他说道。
“将军,这些木材铁钉已经穿透了谭小姐的肺部内脏,如果强行搬动,恐怕她马上流血而死……”
初一愤恨道:“那怎么办?如果不搬走,她还是会死啊……有其他办法吗?”
军医摇摇头,回到人群中,任由初一在不断的搬运,就算谭文琼不断哀嚎他也仿若未闻一般,只是不断的流泪。
当最后一根木梁从她身上搬开,谭文琼终于忍不住剧烈哀嚎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