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能量屏蔽场的真相,如同一声沉重的暮鼓,在陈远的心湖中荡开层层涟漪,为他过去那无数个在风暴中穿梭的孤寂岁月,赋予了全新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注脚。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依靠本能奔跑的孤独者,一个模糊的守护者,而是这颗伤痕累累星球的“心脏起搏器”,是维系一个世界于毁灭边缘脆弱的平衡支点。
这份沉甸甸的认知,如同最后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体内某种无形的枷锁。他对自身那庞大而精纯的能量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奔跑时,他不再仅仅是将能量外放,形成保护场或驱动身体,而是开始尝试着去“倾听”和“引导”。他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那紊乱却磅礴的能量流,如同星球痛苦的心跳;他能感知到高地回路中那相对稳定的能量脉动,如同维系生命的血管。他奔跑的身影,少了一份过去的沉重与机械,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与天地合一的韵律感。蓝色的能量光屑不再仅仅是环绕他飞舞,而是如同呼吸般,随着他的步伐,与整个高地的能量场进行着深层次的交换与共鸣。
澹台凤舞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站在舱门口,望着远处那个在电蛇狂舞的天幕下奔跑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惊叹。甚至,她隐约感觉到,周围那些永不停歇、似乎要撕裂一切的风暴,在靠近这片高地时,其狂暴的势头都会微妙地减弱几分,仿佛一头被驯服的凶兽,在真正的“星球之子”面前,也不得不收敛起几分爪牙。
她不敢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利用一切间隙,修复和强化着那台便携式终端。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跳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与停泊在同步轨道上的“凤舞”号之间的联络,因全球屏蔽场和持续风暴的影响,依旧断断续续,如同在暴风雨中试图抓住一根细线。
“莉娜,报告轨道情况。”她对着终端压低声音,舱外风暴的呼啸是天然的掩护,但也让通讯变得极其困难。
终端屏幕闪烁了几下,才勉强稳定,显示出人工智能莉娜那略显失真的面容,背景是“凤舞”号简洁的舰桥。“舰长,霍克将军的‘铁拳’号及其护卫舰队,目前停留在距离我们三个天文单位的‘安全区’,建立了前哨站。他们持续进行深空扫描和地表能量探测,重点区域已从我们所在高地,扩散至星球赤道附近的几个能量异常点。卡尔文博士……他刚刚又发来了第三份质询函,要求我们提供陈远先生在遭受‘深渊’攻击时的全部生物能量频谱数据,语气……相当不友善。”
澹台凤舞冷哼一声,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回复他,核心数据在之前的能量冲击中受损,部分涉及个人隐私及高等能量运用的数据,根据《泛宇宙智慧生命权益法案》及观测者保密条例,不予公开。用最高议会自己制定的法律堵他的嘴。”
“明白,舰长。已按此意起草回复。”莉娜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合成音特有的平静,“需要提醒您,霍克将军的前哨站建设速度很快,不排除其有建立永久性监测甚至干预基地的意图。我们的时间,可能并不充裕。”
“我知道。”澹台凤舞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个奔跑的身影,“保持最高警戒,非必要不启动主动探测系统,我们不能先暴露更多底牌。”
结束通讯,舱内恢复了压抑的寂静,只有终端散热风扇微弱的嗡鸣。澹台凤舞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到一阵疲惫。不仅要面对星球本身的危险和谜团,还要时刻提防来自“自己人”的觊觎和算计,这种腹背受敌的感觉,让她肩上的压力陡增。
就在这时,舱门滑开,带着一身外面风暴余威的湿冷气息和淡淡能量辉光的陈远走了进来。他刚刚结束一轮深度奔跑,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清醒,仿佛刚刚进行了一次灵魂的洗涤。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检查能量核心或者休息,而是走到澹台凤舞身边的金属箱上坐下,目光沉静地望向舷窗外那永恒动荡的、被电光撕裂的天地。
“凤舞,”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高地。”
澹台凤舞心中猛地一沉,几乎是瞬间从靠着的舱壁上直起身子,脱口而出:“离开?为什么?屏蔽场怎么办?!” 星球的安危是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也是最沉重的念头。陈远的奔跑是维系平衡的关键,他若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陈远转过头,看向她,眼神中没有冲动,只有深思熟虑后的清明。他指了指自己,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金属地板,仿佛透过它,触碰到大地深处奔流的能量。“我对能量场的理解和掌控,比以前更深了。现在,我可以尝试将维持屏蔽场核心循环的‘种子’——一个高度浓缩的能量印记,暂时固化在高地的能量回路之中。”
他伸出双手,蓝色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不再是跃动的光屑,而是如同液态的蓝宝石般缓缓流淌,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自我旋转、修正的立体符文。“只要高地不遭受毁灭性的外力打击,这个‘种子’可以依靠回路自身的能量和星球基础的脉动,自行运转、维持一段时间……”他估算了一下,语气带着谨慎,“大概,足够我们往返‘星耀之泉’。”
这个大胆的计划让澹台凤舞屏住了呼吸。将星球的“心跳”暂时寄托于一个固定的法阵?这其中的风险巨大,但……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让他们脱身,前往最终目的地的办法。
陈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悠远的追忆光芒,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而且,随着记忆恢复,我想起来,当年我流落到雷狱星,并非完全的偶然。姐姐……林星瑶,她似乎预见到了什么,或者说,她为我规划了这条道路。她将我引导至这片高地,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能量相对稳定,易于建立初步的庇护所,更因为……这片高地之下,隐藏着一个关乎‘观测者计划’核心的秘密。”
“秘密?”澹台凤舞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