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的说谎,尤其说谎的人目光清澈,一脸坦然,声音平缓无波地讲出来,应该算是掌握了说谎的精髓,不由人不信,在说谎界也算有立足之地了。
至于效果么……还是有的。
李志刚一直紧绷的脸稍有松弛,眼睛不经意间看到还在举着棋子的陈建民的那只手,随即往下瞅了一眼。
咦?那颗白子是这小子刚才下的?
又瞅了一眼,别说,他这一手很妙啊!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思路还真挺让人意外,不错!不错!
关键是在他面前没有那种诚惶诚恐,甚至还敢动他的棋,是这小子傻大胆儿,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这么个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
李志刚盯着那个白棋子摸了摸下巴,抬眼看向陈建民:“我刚才可能态度上有些严厉,还请你原谅一个当父亲的对孩子的担心之情。你接着说说有关碘缺乏病的事吧。”
陈建民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下了,随着那一声“啪”响起,李志刚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到棋盘上。
嘿,这小子行啊!
虽然刚才那一颗白子点下后,白棋大龙彻底盘活,但紧随而来的这一颗黑子还是让白棋大龙被斩掉近二分之一,元气大伤。这算是黑棋最大的应手。自己刚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精力被分散了一部分到棋盘上,他就没能注意到陈建民偷偷做出的那个深呼吸,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谈话进行到这程度,陈建民总算过了一个最重要的关口,但他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还有一件事没能确定,那就是李志刚到底是因为啥这么急着让李艳丽回县城?
所以,接下来讲起李艳丽研究地方性甲亢病时,他十分卖力:“从李大夫说的话里能看得出来,她好像已经研究两三年了,手上的病例也攒了有一百多个,包括去年年前去周家村,名义上是给我对象原来的表姐夫看病,实际上更多时候,都在搞调查研究。”
“昨天她还跟我说,要是再有两三年时间,她就能研究出成果来,甚至还能拿出针对性的措施来预防……”
陈建民讲得很起劲儿,跟刚才那种平静无波的声调很不一样,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份受感染后精神上亢奋的年轻人该有的表现。
他自己都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却不料,等他的话告一段落时,李志刚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窗外,好像很随意地问道:“小陈,你跟你对象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建民再一次愣在那里。这个问题是……随意问的还是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