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在云天身后的白芷,忽然上前一步。她没有拿出任何武器,而是从药囊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将其打开,露出里面一些干燥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药混合物。她将香囊置于掌心,微微躬身,用轻柔却清晰的声音说道:
“尊敬的守护者,我们无意冒犯。此乃‘静心草’与‘地脉莲’研磨之物,生于极东滨海峭壁,汲取朝阳初露与海潮灵气而生,有安抚地脉躁动、宁心静气之效。我等途经此地,见沙暴狂躁,地气不稳,特献上此物,或可略助各位平息地脉异常,绝无恶意。”
她的举动出人意料,声音温柔而真诚,带着医者特有的悲悯气质。那香囊中的草药气味清雅独特,在这充满杀伐与沙尘气息的环境中格外明显,甚至让周围躁动的土元素能量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平缓。
赤沙祭司们显然认得“地脉莲”这类珍稀药物的名字,知道其对调和地气有奇效,且通常只有心怀善意的医者才会采集使用。为首的老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抬起骨杖,示意暂停攻击。他仔细打量着白芷,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香囊。
“你是医者?”老祭司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敌意稍减。
“晚辈白芷,师承东海林氏医道,略通药理。”白芷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等此行,实为求证‘虚无之噬’污染之事,此邪物吞噬万物生机,亦会侵蚀大地脉络,想必守护圣地的诸位应有察觉。我等愿以所知信息与诸位共享,共御此劫。”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双方可能共同的敌人,并且点出了对方可能正在担忧的事情——圣泉是否也受到了那种诡异污染的影响?
老祭司沉默了,与其他几名祭司交换了一下眼神。‘虚无之噬’、生机吞噬、大地脉络……这些词显然触动了他们。近期圣地周围确实出现了一些异常,地脉能量变得难以捉摸,甚至圣泉的活力都似乎有所减弱,这与“沙之眼”那种纯粹的贪婪入侵截然不同。
片刻后,老祭司缓缓放下骨杖,周围的沙触手也缓缓沉入地下,但戒备并未完全解除。 “跟我们来。”老祭司最终开口,“不得携带武器,不得随意张望。若有一丝异动,格杀勿论!”
云天示意众人照做。石熊有些不情愿地放下巨斧,沧礁默默将双刀归鞘。碧丝则悄悄对云天眨了眨眼,示意她还有隐藏的后手。
在数名赤沙祭司的严密“护送”下,一行人沉默地穿越了这片危机四伏的石林。越是深入,空气中的能量越是浓郁而古老,带着一种沉淀了万年的沧桑与宁静。
最终,他们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绿洲呈现在眼前,与外面死亡之海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清澈的泉水从中心一口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白玉石井中泊泊涌出,沿着蜿蜒的水渠滋润着整个绿洲。井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并非单纯的透明,而是泛着淡淡的、如同星辉般的银蓝色光芒。井口周围铭刻着无数古老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守护力量。
这就是赤沙圣泉!
绿洲中分布着一些简单的石屋,许多穿着同样褐色麻袍的祭司和居民在此安静地生活、劳作或祈祷。他们的目光好奇而警惕地打量着这群外人。
老祭司带着他们来到绿洲中心,圣泉旁一座最大的石殿前。殿内,一位更加苍老、脸上布满如同干涸河床般皱纹的老祭司端坐在一个蒲团上,他手中握着一根更加古朴、顶端镶嵌着巨大琥珀(其中封存着一粒仿佛仍在跳动的沙砾)的权杖。他的气息仿佛与整个绿洲、与脚下的地脉融为一体。
“大祭司,”引路的老祭司躬身行礼,“带来几名外来者。其中有一名东海医者,提及‘虚无之噬’与地脉异常之事。”
那位大祭司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眼睛并非浑浊,而是如同最深沉的夜空,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沧桑。他的目光扫过云天一行人,最终停留在云天身上。
“身负‘寂’之种子,沾染‘门’之气息,心怀警惕与焦灼……外来的将军,你所求为何?”大祭司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云天的脑海,并非通过耳朵。
云天心中一震,知道眼前这位老者绝非寻常。他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将星陨之门的情况、‘虚无之噬’的威胁、以及寻找修复材料和“秩序锚点”的来意,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并未隐瞒与“星痕守望者”的临时合作。
大祭司静静地听着,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云天讲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直接在众人心间响起: “‘虚无之噬’……古老的记载中,它是‘终焉’的吐息,万物归寂的起点。你们遇到的,或许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丝投影。至于‘秩序锚点’……”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那口圣泉:“圣泉之底,确有一物,乃远古‘星旅者’所留,蕴含着极致的‘创造’与‘秩序’之力,或可称其为‘星泪之心’。它亦是维持此地生机、平衡西漠狂暴地脉的关键。我族世代守护于此,皆因此物。”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如此重要的东西,对方怎么可能轻易交出?
果然,大祭司继续道:“此物关乎一族存亡,不可轻予外人。然,‘虚无之噬’之劫若至,覆巢之下无完卵。吾族亦感知到地脉近期异常躁动,泉眼活力有所衰减,似有阴寒之力试图侵蚀。”
他话锋一转:“若尔等能证明确有解决危机之能与诚意,并助吾族清除潜伏于圣地附近、侵蚀地脉的阴寒之源,老朽可允尔等靠近圣泉,尝试与‘星泪之心’沟通。若得其认可,借取部分力量或有可能。若不得认可,强求亦是徒然。”
这并非直接拒绝,而是给出了一个艰难但明确的任务。
“阴寒之源?”云天捕捉到关键。
“近期于圣地西北方向的‘泣风深渊’内,传来异常的能量波动,死寂而阴冷,与我等地脉之力格格不入,正不断吞噬周围的生机。吾族战士数次前往探查,皆受阻于其中盘踞的、受阴寒之力扭曲强化的沙兽,未能深入核心。”大祭司缓缓道,“吾怀疑,此异变或与尔等所言的‘污染’有关。”
线索再次交汇!那里很可能就是逃离的那丝污染能量的最终去向,甚至是“墟”组织活动的另一个据点!
“好!”云天毫不犹豫地应下,“此事,我们接下。定会查明那阴寒之源,助贵族清除此患!”
大祭司微微颔首:“如此甚好。裘老,你带他们去休整,告知‘泣风深渊’的详细情况。准备好后,便可出发。”
引路的老祭司——裘老,躬身领命。
就在云天等人准备随裘老离开大殿时,大祭司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云天身上,一道意念单独传入他脑中:“年轻的将军,‘星泪之心’蕴含的不仅是力量,亦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与古老的悲伤。欲得其认可,需以心共鸣,而非以力降服。你体内的‘种子’,或可是钥匙,亦或是……阻碍。你好自为之。”
云天身形微顿,心中凛然,默默点了点头。
离开大殿,裘老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一些,安排他们在一处空闲的石屋休息,并取来了清水和食物。
“泣风深渊是西漠一处古老的天堑,深不见底,终年刮着能撕裂岩石的罡风。”裘老摊开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指点着,“近来深渊底部时常传出怪响,溢出阴冷气息,周围的沙兽都变得异常狂暴和强大。我们怀疑里面有东西在作祟,但深渊环境恶劣,罡风对吾族秘术也有干扰,一直未能深入。”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标记点:“这里有一处我们早年开辟的、通往深渊中部的隐秘小径,但入口已被落石和流沙掩埋大半,且肯定有变异沙兽盘踞。你们可以从那里尝试进入。切记,深渊内的罡风蕴含奇异力量,能侵蚀灵力护盾,需以实体屏障或特殊心法抵挡。”
任务目标明确,但前路显然布满荆棘。
众人围坐在一起,商讨行动计划。
“罡风……”碧丝蹙着眉,“这下麻烦了,我的小宝贝们(指各种毒虫药剂)可经不起风吹。沧礁妹妹,你的刀气能劈开风吗?”
沧礁冷冷瞥了她一眼:“可试。但持久不行。”
石熊拍着胸脯:“俺皮厚!可以顶在前面!”
白芷则从药囊中取出几种药材:“我可以尝试调配一些‘固元散’,短时间内增强大家对能量侵蚀的抵抗力,但效果如何,未曾可知。”
云天沉吟道:“裘老,贵族可有抵御此地罡风的秘法或器物可暂借一二?作为回报,我们可以用灵银或丹药交换。”
裘老摸了摸胡须:“抵御罡风的‘定风符’倒是有一些,但数量不多,效果也持续不了太久。若你们有高品质的灵银,或许可以交换几张。”
交易达成。云天让白芷取出部分灵银和疗伤丹药,换来了五张略显陈旧的土黄色符箓。
“事不宜迟,休整片刻,我们立刻出发前往泣风深渊入口。”云天下令。
众人各自准备。白芷抓紧时间调配药散。石熊检查着盔甲。沧礁擦拭双刀。碧丝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小镜子,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髻,嘀咕着:“这鬼地方,对皮肤真是太不友好了……”
云天走到屋外,望着那片静谧而神奇的圣泉绿洲,又看向西北方那隐约传来不详气息的天空。大祭司的话在他心中回响。
责任与悲伤……种子与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