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成千上万的泥腿子,哪里比得上皇帝的儿子金贵。
然而,就在御前争论陷入胶着之际——
一名内侍神色慌张地疾步而入,跪地急奏:“陛下!京城……京城出事了!”
“何事惊慌?”皇帝眉头微蹙。
“今日清晨起,京城内外,突然出现大量匿名揭帖!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也都在纷纷讲诵……讲诵……”内侍吞吞吐吐。
“讲诵什么?!”皇帝声音一沉。
“讲诵……代王殿下当年镇守西北的功绩,以及……以及其疑似被小人构陷,蒙受不白之冤的旧事……”
“如今市井之间,群情汹汹,士林清议沸腾,皆言……皆言要求朝廷彻查陈年旧案,以正视听,还忠良清白!”
“什么?!”御书房内,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脸色骤变。
这一击,如同天外飞来,彻底打乱了之前的争论焦点。
代王旧案,这本是尘封多年、极其敏感的话题,此刻却被以一种极其猛烈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公之于众。
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扫过邢司业,又似无意地掠过凌析等人,最后落在虚空之中。
他放在御案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是影卫!
凌析心中雪亮,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们不仅要在证据上较量,更要在舆论上掀起滔天巨浪,将代王旧案与当前漕运案捆绑……这是在逼宫啊!
御书房的争论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凌析和岳辰作为随从,倒是很快离开去下边候着了,还能在值房里眯一会儿,那些真正的大佬可是真的在御书房熬了一天。
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重臣来了又走,唯有邢司业始终侍立阶下,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
最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宫门轰然洞开,一道盖着玉玺的明黄诏书,在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中,传遍九重宫阙,也决定了这场惊天大案的初步走向。
圣旨的内容,果然是一场精妙的政治平衡术。
对二皇子的圣旨,以极其严厉的措辞,申饬其“治下不严,纵容门下,驭下无方,致使宵小之辈假借威名,祸乱漕运,几动摇国本”,着即褫夺其兼管的户部、工部部分要职,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无诏不得出府,不得结交外臣。
此罚不可谓不重!
顷刻间,二皇子手中实权被削大半,犹如猛虎被拔去利齿尖爪,更是被变相软禁,颜面扫地,势力一落千丈。
朝野震动,所有人都明白,这位曾经如日中天的皇子,已然失势。
对漕运现行案,圣旨明令,“江淮商会”即刻查封,所有资产充公,一应主犯从犯,按律严惩不贷,主谋者立斩不赦。
涉案的临河镇漕运司大小官员,罢黜查办。
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明确的交代。
另一边,说起对代王旧案,圣旨却言道,“朕每思及代王旧事,未尝不扼腕叹息。为存信史,以安忠魂,着三法司会同宗正寺,重启调查,务求查明当年真相,以示公允。”
然而,旨意中通篇未提“冤案”或“平反”二字,仅以“查明真相”为限,至于多久能查明……是谁说了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