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码头上的人声依旧鼎沸。
凌析背着手,沿着河岸踱得不紧不慢,时不时停下来,弯腰捡起块石子掂量一下。
她今日的任务本就是拖住赵金水,再加上还真有些想法,更是乐得在这码头上多“溜达”几圈。
这可苦了赵金水。
他本就体态肥硕,平日养尊处优,何曾有过这般长时间的“徒步巡查”?
虽是初春天气,凉意尚存,但他跟着凌析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停停,心里又急又虚,竟是硬生生陪出了一身又一身的黏腻热汗。
官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肉上,额上的汗珠子更是擦完一层又冒一层,连呼吸都带上了沉重的喘音。
“凌……凌都尉,”赵金水第三次掏出手帕,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油汗,喘着气,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试探道:“您看……这码头上下,也逛了快一天了,该看的……是不是也看得差不多了?”
“眼下日头偏西,河风也凉了,要不……咱们先回衙歇歇?您若有疑问,下官再把相关人等召来细问?”
凌析正蹲在一处系缆的石墩旁,用手指轻轻刮着上面一道陈旧的磨痕,闻言头也不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郊游:“赵大人这就累了?我看这儿挺好,视野开阔,河风一吹,头脑都清醒不少。”
“查案嘛,最忌心急,就得慢慢看,细细想。再说,沈主事那边查账正到关键处,咱们贸然回去,岂不是打扰她?”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前面一堆刚卸完货的漕船扬了扬下巴:“走,赵大人,再去那边看看卸货的流程,我瞧着挺有意思!”
赵金水一听,脸都绿了,心里叫苦不迭,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硬着头皮,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声应着:“是是是,凌都尉说得是……查案要紧,查案要紧……下官……下官不累,不累……”
他不累个屁!多少年了,没这样被人当狗一样溜!!
赵金水就这样被凌析带着,在偌大的码头上又兜了大半个圈子,从泊位到货栈,从吊桥到闸口,几乎每个角落都被凌析以“好奇”或“多了解”的名义“光顾”了一遍。
赵金水只觉得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官靴里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心里把那多事的钦差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得强撑着一副“积极配合”的模样。
直到夕阳将河面染成一片金红,凌析才仿佛终于心满意足,拍了拍手,对几乎要瘫坐在地的赵金水笑道:“赵大人,今日有劳了,收获颇丰。咱们回去吧?”
赵金水如蒙大赦,差点没当场哭出来,连声道:“好好好!这就回去!大人这边请!”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相对僻静、靠近废弃货栈的拐角时,异变陡生!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货栈的阴影里、堆叠的木箱后骤然扑出!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瞬间封死了所有退路。
来人皆是一身紧束的黑色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短刃泛着幽光。
“有刺客!护驾!快来人啊——!”赵金水反应倒是极快,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肥硕的身躯下意识就想往凌析身后缩。
他带来的几个衙役原本远远跟着,闻声大惊,拔刀就要冲过来。
然而,黑衣人中立刻分出了三四道身影,如同猎豹般迎了上去,刀光闪动,招式狠辣精准,并不取人性命,却招招逼向要害,将衙役们死死缠在十丈开外,无法寸进。
其余黑衣人则目标明确地围向了凌析和赵金水。
凌析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她脚步一错,矮身避过迎面劈来的一刀,同时手已摸向腰间短刀。但对方人数太多,配合默契,她刚格开左侧的攻击,右侧和后方已有劲风袭来!
她勉强闪避,衣袖却被刀锋划开一道口子。
电光火石间,凌析已判断出对方绝非普通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