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岳辰霍然起身,脸色铁青,胸膛起伏,指着那吓得花容失色的歌姬,怒声对赵金水喝道:“赵大人!你这是何意?!”
“我等奉皇命南下查案,临河镇漕运接连出事,船工尸骨未寒!你身为主官,不思积极协助破案,反倒在此歌舞升平,用这等脂粉伎俩来搪塞敷衍?!”
“你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将那些枉死的船工置于何地?!”
他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鄙夷,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震得每个人耳膜发麻。
赵金水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岳、岳指挥息怒!下官……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想为诸位大人解乏……”
“解乏?”岳辰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扫过全场,“我看你是想麻痹我等,拖延调查!沈主事方才索要账册,你推三阻四!如今又弄出这般阵仗!赵金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鬼?!”
“岳指挥!慎言!慎言啊!”赵金水冷汗涔涔,几乎要瘫软下去,“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账册……账册明日一定奉上!一定奉上!”
“明日?哼!”岳辰一脚踢开身前的案几,杯盘狼藉,“我看你这宴席,不吃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凌都尉,沈主事,我们走!”
说罢,他看也不看面如死灰的赵金水,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厅外走去。
沈漪平静地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赵金水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寒意:“赵大人,明日一早,漕运司账房,希望一切准备就绪。”说完,也从容跟上。
凌析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弄得一愣,但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快步跟上岳辰和沈漪。
别管了,开团就跟!
走出那令人窒息的宴会厅,夜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凌析越琢磨越不对。
岳辰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要说是为了沈主事抱不平,看着也不像……
走在前面的岳辰,刚才还一副怒发冲冠、要掀桌子的模样,这会儿脚步却轻快起来,甚至还悠闲地背起了手。
他忽然停下,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点怒气,全是得意洋洋的笑容,还冲凌析和沈漪挤了挤眼:“怎么样?我刚才那通火,发得够不够威风?是不是把那姓赵的胖子吓得屁滚尿流?”
凌析刚才心里还在琢磨,此刻见岳辰这副“快夸我”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岳指挥,您刚才那一下,简直是影帝附体!我还真以为您气得要当场拔刀了呢!”
沈漪依旧神色清冷,但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淡淡补刀:“至少,明日账册应是无人再敢拖延。”
“哈哈哈!”岳辰得意地大笑,用力拍了拍凌析的肩膀,“那是!老子早就看那姓赵的不顺眼了!
肥头大耳,一肚子坏水,还跟老子玩歌舞升平这一套?呸!不给他来个下马威,他还真以为咱们是来游山玩水的!”
他模仿着赵金水刚才的样子,捏着嗓子学道:“‘岳指挥息怒!下官绝无此意!’瞧他那怂样!哈哈!”
学完自己先乐不可支。
凌析也笑着摇头,配合地捧哏:“就是!这下好了,明天看他还敢耍什么花样!”
沈漪看着两人,轻轻摇头,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岳指挥下次摔杯子,烦请挑个便宜点的。漕运司的器物,怕是也要记在账上。”
岳辰浑不在意地一挥手:“记就记!反正到时候找那胖子算账!”
走着走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凌析,浓眉挑起,一脸好奇:“哎,等等!小凌子,你刚才说那个……影帝?是何物?”
凌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说顺嘴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飞快一转,打了个哈哈:“啊?这个啊……就是……就是江湖上夸人演戏演得逼真,跟戏台上的帝王似的,能镇住场子!”
“是我以前混码头时听来的俚语,瞎说的,瞎说的!”
岳辰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嘿!这个说法好!影帝!贴切!老子喜欢!以后就这么夸!”
他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迈着四方步,显然对这个新词十分受用。
沈漪在一旁默默听着,瞥了凌析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走,回去睡觉!”岳辰意气风发地一挥手,“明天一早,抄家伙去账房!看老子不把他们的烂账翻个底朝天!”
三人说笑着,身影消失在临河镇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