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百姓愣住，连堂上不少衙役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唯有知晓内情的凌析和谢前，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邢司业不待众人反应，便朗声宣告，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经刑部核查，已故屠户张彪，其真实身份，乃是隐匿多年、朝廷悬赏通缉的重犯——河间府灭门劫钞案主犯，‘鬼头刀’赵天霸！”
“什么？！”
“赵天霸？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张屠户是赵天霸？！……不是，赵天霸是谁？”
凌析：“……”不知道是谁你在跟着激动什么？！
邢司业抬手压下喧哗，继续道：“根据《大雍刑统》，百姓击杀拒捕或行凶之通缉要犯，非但无罪，反属义举，当受嘉奖！”
“周秋氏之举，乃是在赵天霸强闯民宅、伤其幼子、意图不轨之际，为护家人清白与性命，被迫反抗，将其击杀！此乃自卫，更是为民除害！”
他目光如炬，看向秋娘：“故此，本官宣判：周秋氏杀人无罪，杀贼有功！当堂释放！稍后府衙将依律核发赏格！”
死寂！
整个公堂陷入了片刻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酒娘。
她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还在发愣的秋娘，用力地摇晃着她，又哭又笑，声音都变了调：“秋妹子！你听见了吗？！”
“无罪！你无罪！你还立功了！苍天开眼啊！苍天开眼啊！”
秋娘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倒在李酒娘怀里，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邢司业，又看向一旁微笑颔首的凌析和谢前，最后目光落在堂外激动的人群，以及奋力推着板车靠近的陈木匠和婆婆、小宝。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劫后余生的虚脱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泪水再次涌出，却是滚烫的、带着温度的。
小宝虽然不完全明白，但感受到气氛，也跟着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
婆婆周氏老泪纵横，不住地向着公堂方向合十作揖：“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陈木匠这个憨厚的汉子，也忍不住用袖子用力擦着通红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傻呵呵的笑容。
堂外围观的百姓终于彻底明白过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掌声、叫好声、议论声汇成一片，先前压抑的悲愤一扫而空，变成了扬眉吐气的欢腾！
凌析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秋娘和李酒娘，看着团聚的一家人，看着欢腾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欣慰。
法理不外乎人情，但更需要证据的铁轨来引导。这一次，冰冷的证据与温暖的人心，终于驶向了同一个终点。
她悄悄舒了口气，连日来的奔波与焦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值得。
雪花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云层缝隙中，透下几缕金色的阳光，照在刑部衙门“明镜高悬”的匾额上，也照在每一个人的笑脸上。
（第八案·屠户被杀案·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