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长春宫冷清的院落染上一抹残阳的暖色,却驱不散那股常年积累的寂寥。
李淑媛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常服,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指尖捻着丝线,却久久未落下一针。
她神色平静,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与疏离。
芳蕊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红漆食盒,低声道:“主子,御膳房送晚膳来了。今日有您素日喜欢的火腿鲜笋汤,用的是小炖盅,火候足,闻着挺香。”
李淑媛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芳蕊将食盒中的几样清淡小菜和那盅汤一一取出,摆放在桌上。
那盛汤的炖盅是普通的白瓷,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芳蕊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碗汤,热气氤氲,带着笋的清香和火腿的咸鲜。
“主子,趁热用些吧。”芳蕊将汤碗轻轻放在李淑媛手边。
李淑媛放下绣绷,拿起汤匙,小口啜饮着。汤味确实鲜美,她默默用了小半碗,便放下了。
殿内烛火昏黄,主仆二人相对无言,只有汤匙偶尔碰触碗壁的轻微声响。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虽是太后设的小宴赏梅,规模不大,只请了宫中几位高位妃嫔和宗室女眷,但依旧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殿内银炭烧得正旺,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几盆开得正盛的绿萼梅摆在殿角,冷香暗浮。
太后端坐主位,穿着绛色团寿纹常服,神色慈和,与几位太妃轻声闲聊着。
郑贵妃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身着石榴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头戴赤金点翠步摇,顾盼生辉,巧笑嫣然,周旋于众人之间,俨然是宴会的焦点。
她时而为太后布菜,时而与宗室王妃们说笑,应对得体,风光无限。
“贵妃近日协理宫务,着实辛苦了,”太后抿了一口热茶,目光温和地看向郑贵妃,语气似是无意,“哀家瞧着,这宫里倒是比往日更齐整了些。只是……静思那孩子,身子骨还是不见起色吗?唉,那孩子性子静,可怜见的。”
郑贵妃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凛,随即泛起一丝冰冷的厌恶。
老东西,这时候提那个贱人做什么!
她端起酒杯,掩去眼底的厉色,语气恭顺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回太后的话,李妹妹的病……太医说是沉疴旧疾,需得静养。”
“臣妾也时常惦记着,吩咐太医院用心诊治,一应份例用度都不敢短了她的。只盼着她能早日康复,也好……也好让陛下安心。”
她将“陛下安心”几个字咬得微不可察地重了些,心中冷笑。
太后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而与身旁的太妃说起梅花品种。
郑贵妃面上依旧笑着,袖中的手却微微攥紧。
这老东西,分明是话里有话!等今夜事成,看谁还会再提那个名字!
宴至中途,气氛愈加热络。宫女们端上一道道精致的点心羹汤。
郑贵妃谈笑风生,心中却在焦灼地等待着来自长春宫的消息。
她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心腹宫女,那宫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郑贵妃心中的狂喜如潮水般涌上!成了!那个贱人果然用了那盅汤!这次,看她还能不能活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