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某些人而言,利益的诱惑,似乎总能轻易战胜对风险的恐惧和记忆中的惊吓。这宫里的人心,还真是复杂又直白。
没过多久,小顺子就提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用以保温的精致提盒,从炖品房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盒子的密封性,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训练有素的、恭敬又讨好的笑容,这才迈着略显急促但稳当的步子,再次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凌析望着他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宫道尽头,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对付那口顽固的大铜锅。
她心里清楚,郑贵妃这接连的点餐,恐怕绝非“胃口不佳”那么简单。
接下来的两三日,御膳房仿佛真的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灶火日夜不熄,菜肴流水般呈上,人声、刀声、油爆声交织成一片喧嚣而有序的背景音。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丝难以言说的滞涩感,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悄然弥漫。
最明显的改变,发生在小顺子身上。
许是接连从长乐宫得了厚赏,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在贵妃娘娘面前“混了个脸熟”,他走路时腰杆挺直了不少,说话嗓门也大了些,偶尔还会在闲暇时,有意无意地摸着腰间新换的、明显质地更好的荷包,向相熟的小太监们吹嘘几句长乐宫的奢华气派和贵妃娘娘的“宽厚”。
虽然提及具体问话时仍会眼神闪烁,语焉不详,但那股子因“特殊经历”而生的、混杂着后怕与得意的劲儿,却是藏不住的。
凌析冷眼看着,依旧每日勤恳地干着杂活,扮演着那个有点馋、有点憨、手脚麻利的新帮厨。
她留意过炖品房进出的人员,观察过器皿的清洗和存放,甚至曾“无意中”打翻过水桶,借擦拭之机,仔细检查过地面和柜角的缝隙。
然而,一无所获。
周德安的管理严密,各项流程看似无懈可击。
关于小禄子的事,众人依旧讳莫如深,仿佛那场悲剧从未发生。
郑贵妃那边,除了每日照旧花样百出地点些吃食,并未再有其他异常举动。
长春宫那边,更是安静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凌析倒是和小梅越混越熟了,偶尔她会给小梅留些零嘴,小梅也投桃报李地给她做了双靴子。
凌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活泼又爽朗的小姑娘,如果是在外头遇到,只怕是真能一直做朋友的,可惜是在宫里。
线索仿佛彻底断了。
凌析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琉璃罐里的飞虫,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她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就着灯火,在那本小册子上记录下寥寥数语:
“连日观察,未见明显异常。周管控甚严,众人缄口。郑妃每日点膳,似常态,亦似试探。长春宫沉寂。炖盅流程看似严谨,难觅破绽。”
每一次落笔,都感觉心中的焦灼增添一分。
皇帝和邢司业那边,还在等待她的消息,可她这里,却陷入了僵局。
她迫切地需要新的信息,需要外界的支援,需要邢司业的下一步指示。
下一次与谢前的碰头,变得至关重要。她暗暗计算着日子,期盼着那约定好的信号能早日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