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析猛地向前一个鱼跃,同时反手朝身后地面掷出两颗龙眼大小、黑乎乎的小球。
小球落地,“噗噗”两声轻响,瞬间爆开大团浓密刺鼻的黑色烟雾。
这是她平日里用来追踪和标记用的特制烟丸,这两枚特意加大了剂量,以火药引发,此刻成了绝佳的逃生掩护。
浓烟瞬间吞噬了船坞入口的一小片区域,彻底隔绝了视线。
大人,时代变了!
影一被迫身形一滞,挥袖驱散烟雾。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两个呼吸的耽搁,当他冲出烟雾时,只看到凌析的身影如同灵活的鱼儿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船坞外那片漆黑浑浊的河水中,瞬间便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之下,不知所踪。
影一站在河岸边,望着那泛着微弱涟漪的漆黑河水,眼中寒光闪烁,最终却没有下水追击。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袖口上沾染的些许白色和黑色粉末,沉默了片刻。
“……小把戏倒是比以前多了。”他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是怒是嘲,“看来……你这‘新活法’,过得还挺别致。”
他转身,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船坞重归死寂,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良久,下游远处的一片芦苇荡中,凌析湿淋淋地爬上岸,狼狈不堪地趴在泥地上大口喘气,冷得浑身发抖,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吓死我了!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她后怕不已,拍着自己的心口,但同时又有一丝庆幸,“幸好……幸好白天踩点的时候留了后手……幸好我跑得够快……”
她不敢停留,挣扎着爬起来,拧了拧湿透的衣摆,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迅速朝着与临时住处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
自那夜与影一在废弃船坞惊心动魄的对峙并侥幸逃脱后,凌析度过了几个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的日夜。
她内心的挣扎如同两股巨力在撕扯——对自身安危的极度担忧、对身份暴露的恐惧,与对玄明住持之死难以释怀的执念和对真相的渴望,让她进退维谷。
然而,没等她理清头绪,外界的局势已容不得她慢慢思量了。
监察卫在韩崧的坐镇指挥下,行动愈发雷厉风行且霸道。
以“稽查玉佛案同党、肃清京城隐患”为由,他们几乎将大半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抓人、抄家、审讯之事时有发生,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稍有行迹可疑者,便可能被锁拿问话,刑部衙门的牢房里都快塞不下人了。
京城上下笼罩在一片压抑紧张的空气之中,百姓怨声载道,官员们也倍感压力。
岳辰整日骂骂咧咧,却也无可奈何,连邢司业的眉头也越锁越紧。
就在这种高压氛围持续了数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一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护国寺玄明住持的一位师弟——玄苦大师——常年在外云游弘法,闻听寺中噩耗,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
这位玄苦大师与玄明住持年纪相仿,但气质迥异。
他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眉宇间带着一种久经历练的沉毅与果决。
他迅速安抚了寺中惶惶不安的僧众,并很快在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支持下,继任了护国寺住持之位。
更令人意外的是,玄苦大师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慧觉,径直入宫,觐见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