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地方,清高和善良是最要命的东西。
她们都没能回来。
有时在深夜睡不着时,我也会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我当时去了,会不会有点不一样?
我比她们更泼辣,更豁得出去,更会看眼色,更懂得怎么在男人堆里周旋保命……
也许,我能发现点什么不对劲,提前提醒她们?
也许,我能想出办法搅黄了那场堂会?
也许……
没有那么多也许。
她们三个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不明不白地没了,连个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当刑部的人混进来查案时,我选择了暗中帮忙。
那个叫凌析的都尉,男扮女装……别管是不是吧,总之是漏洞百出。
那个傻小子就更不用提了,看他一眼,我三天吃不下点心。
但他们那眼神里的执着和干净,那股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劲头,让我想起芸娘偶尔对着窗外发呆时的样子。
我几次“无意”地替他们遮掩,把他们从即将露馅的边缘拉回来。
为什么?或许是想看看,他们这些穿着官服的人,到底能不能查出点什么,能不能给绿漪她们一个交代。
或许……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命,是不是真的就贱如草芥,死了也是白死,就像水面上破灭的泡沫?
最后那次落水,我不是失足,是搏命。
舫主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像看一件即将报废的物件。
我知道,我知道的太多,又不再那么年轻鲜亮,能给他赚最多的银子,他容不下我了。
与其不知道哪天夜里被“意外”处理掉,沉入碎玉湖底喂鱼,不如我自己选个时机。
赌赢了,或许能换一线生机;赌输了……这样的命,死了也罢,干干净净。
我赌赢了。
那个傻乎乎的小子第二次把我捞了上来,刑部也终于揪住了舫主的尾巴。
一切都结束了。
我拿出攒了多年的积蓄,几乎没有犹豫,赎回了那张困了我十几年、轻飘飘的纸。
舫主倒台,刑部巴不得早点结案清点资产,我的赎身顺利得超乎想象。
我要走了。
离开那天,我问巧云那丫头跟不跟我走。她拒绝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跟着芸娘读书识字,她的路还长,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未来。
凌析他们来送我,我送给那个傻小子一块玉佩,了却恩情。我知道他们是好人,是难得的好官。
但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别人说我清醒利己,说我冷漠尖刻。
随他们怎么说。
我只知道,在这泥潭里打滚了这么多年,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了下来,没有变成疯子,并且,最终凭着自己,挣脱了出去。
这世道惯会吃人,尤其爱吃女人。
但我玉蔻,从来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哦,从今以后,我也不做“玉蔻”了。
我要去找自己。
(第五案·画舫连环落水案·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