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京城码头。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河水裹着深秋的寒意缓缓流淌。
几艘客货混装的船只停靠在岸边,船工们吆喝着搬运货物,准备启航。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与离别的萧索。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码头一角,凌析、岳辰、谢前,以及一袭素衣的沈漪,早已等候在此。
车帘掀开,玉蔻在一个婆子搀扶下,缓缓走了下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料子普通却整洁的靛蓝色粗布衣裙,未施脂粉,长发简单地绾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
洗尽铅华的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往日清澈了许多,少了些许媚意,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与疏离。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依旧习惯性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看到等候的几人,尤其是看到恢复男装、清秀挺拔的凌析和终于不用涂脂抹粉、露出阳光俊朗面容的谢前,玉蔻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哟,还是这副模样顺眼。前几天那又是面纱又是裙子的,看得我眼睛疼。”
凌析笑了笑:“没办法,工作需要。”
玉蔻目光扫过沈漪,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双阅人无数的凤眼微微眯起,忽然对凌析道:“船上那位‘泠音姑娘’……就是她教出来的吧?”
凌析点头:“嗯,怎么了?”
玉蔻撇撇嘴,毫不客气地点评:“照猫画虎,赶鸭子上架。形似而神不似,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要不是我几次三番帮你搅局,你早就露馅八百回了。”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刻薄,但眼底却没什么恶意。
凌析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奈地笑了。
确实,没有玉蔻那几次看似刁难实则解围的行为,她们恐怕撑不到岳辰来。
这份离愁中,不由得掺进了一丝好笑与感激。
这时,另一辆小车也到了,巧云从车上下来。
她被刑部暂时安置,今日特地来送玉蔻。
巧云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看着玉蔻这身打扮,眼圈微微泛红,低声道:“玉蔻姐姐……”
曾经再是互相看不惯,也不过平日里的小摩擦,经历过那么一遭,互相看到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玉蔻看向她,语气放缓了些:“小丫头,我要走了。这京城,没什么可留恋的。”
“你呢?是继续留在这儿,还是跟我一起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活着。”
巧云咬着嘴唇,犹豫了很久,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虽小却坚定:“谢谢玉蔻姐姐好意……但,但我还想留在京城。”
“芸娘姐姐的死……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想等一个真正的结果。”
玉蔻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并未强求:“随你吧。人各有志,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她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答案,接过巧云递过去的小包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理了理她的鬓发。
玉蔻的目光转向谢前。
谢前今天穿着一身干净的刑部公服,身姿挺拔,脸上带着阳光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像只乖巧的大型犬。
玉蔻走到他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里面是一枚成色极好、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羊脂白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