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验房内,宋师傅已经着手对焦尸进行了初步检验,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味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焦糊气息。
凌析回来之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小工作台。
她戴上厚实的棉布手套,动作轻柔地取出那片脆弱不堪的纸片残骸。
纸片焦黑卷曲,边缘参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大部分字迹已被烈火和浓烟吞噬,只剩下“舞弊”、“自焚”、“谢罪”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烙印在残破的纸面上。
凌析屏住呼吸,拿起那枚视若珍宝的水晶放大镜,镜片几乎贴上了纸面。
纸张是国子监常见的竹纸,质地普通。
燃烧的痕迹清晰地显示,火焰是从纸张边缘开始,逐渐向内蔓延吞噬,符合被点燃的特征。
墨迹应当是松烟墨,字迹流畅连贯,笔锋沉稳,不像是在烈火焚身的剧痛或绝望的慌乱中所能书写出的字迹。
突然,凌析的目光落在了纸片右上角的边缘,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焦黑掩盖的撕裂痕!
那不是火焰烧灼形成的缺口,而是纸张纤维被蛮力撕扯开的痕迹,边缘带着细微的的毛刺。
更让凌析心头一凛的是,这道撕裂痕的边缘,似乎还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污渍?那颜色、那质地,像极了干涸凝固的血迹……
“撕扯痕?血迹?”凌析咋舌。
这绝不是一张平静写就、然后被坦然点燃的遗书!
再说了,如果陈砚真想留遗书,怎会留在自焚的现场?国子监的高材生啊,再傻也不能傻成那样吧!
所以,那点血迹是谁的?是陈砚在反抗时留下的?还是凶手在行凶过程中不慎沾染的?
凌析立刻屏住呼吸,用最细的银镊子尖,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丁点那深褐色的污渍样本,用干净的桑皮纸仔细包好。
她需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
与此同时,谢前开始了他的“走访”之旅。他的第一轮走访目标,主要是据说和死者关系密切、或者有什么过节的人。
他先是在空旷的射圃找到了李慕白。
这位官宦子弟一身锦缎骑射服,身姿挺拔如松,正对着远处的箭靶挽弓搭箭,眼神锐利如鹰。
听到谢前提起陈砚,他缓缓放下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陈砚?”李慕白的声音冷淡,“学业尚可,为人还算本分。”
“舞弊?”他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未曾听闻。”
“自焚?”他冷哼一声,吐出四个字,“愚不可及!”
谢前:“……”
哥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过,虽然李慕白言语间尽是对陈砚的不屑,但谢前还是发现,提到“自焚”二字时,他握弓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
当谢前小心翼翼问及案发当晚行踪,李慕白的眼神飘忽了一下,避开谢前的目光,生硬地回答:“在斋舍温书。未曾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