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都没这么热闹！
脚印，到处都是脚印！
衙役的官靴、书生的布履、看客的破草鞋、屠夫的厚牛皮底……新鲜的，陈旧的，新的覆盖旧的，雪化后泥泞的地面，被踩踏得如同被一群奔牛蹂躏过的麦田！
凌析站在人堆稍后，看着这片人仰马翻、毫无秩序的所谓“勘验现场”，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狂跳，眼前阵阵发黑。
保护现场？痕检原则？物证完整性？这比被贼窝子冲了的集市还乱一万倍！你们是来破案还是来搞破坏大赛的？！
她内心疯狂刷屏的弹幕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出来：
“脚印！！！我的天！哎对，踩踩踩，再踩狠点！踩成平面图算你们赢！”
“王大娘！那树枝有没有血都不能随便捡啊！你是嫌指纹线索不够多吗？！”
抓狂！窒息！一股想把所有人扔出胡同，自己拿着围栏拉警戒线的冲动在血脉里奔腾！
她恨不得扑过去，用身体护住墙角那片尚未被彻底践踏的、泥泞沾血的污泥地！
“肃静！”衙役怒吼，但效果甚微。
就在这一片喧闹中，刑部的老仵作弯着腰，正仔细查看柳成才脖子上的伤口。
他用一把小银刀轻轻拨弄着创缘，对着旁边拿纸笔的徒弟低声分析：“创口长逾两寸，宽三分，创缘利落，创腔无组织间桥……利器所伤无疑，一刀毙命……此等出血量，”他指了指身下那片巨大的暗红血污，“显是生前伤及血脉之征……初步推断，或为图财劫掠所致……”
在别人都围着尸体打转的时候，凌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在周围梭巡了一圈。
注意到这边的邢司业暗暗皱眉。难道她不想进刑部？是消极怠工还是恃才傲物？
却不想，凌析这边也是在发愁——现场破坏得太彻底了。
不过，在她扩大了搜索范围之后，目光忽然精准地钉在了墙角那片被踩得半糊、却顽强露出一角特殊纹理的泥泞地上。
那里，半个模糊的脚印，正可怜巴巴地陷在血泥混合物里。
“脚印！”凌析感动得都快兰州拉面了——完整的！虽然只有半个！在这种被踩成烂泥塘的现场，居然还能留下半个清晰的？
老天爷开眼啊！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二话不说，几步就蹿了过去，也不嫌脏，直接蹲下。那动作快得，连暗暗观察这边的邢司业都微微挑了下眉。
“宋师傅！”凌析头也不抬，手一伸，“借您的小银刀和布片用用！快！”
老仵作宋师傅被想要表现的杂役（的候选人）们——一群彪形大汉，反而挤出了尸体周围，听着那些人胡说八道，此刻正皱着眉在那儿摇头。
听见凌析的请求，他下意识就把自己擦工具的小布片和那柄细长的小银刀递了过去。
凌析接过，她用布片裹住刀尖，小心翼翼地、像对待易碎瓷器似的，轻轻拂去脚印表面那层半干未干、混着暗红血丝的新泥。
动作轻柔得不像话，生怕惊动了底下沉睡的线索。
宝贝乖，别怕，妈妈一定完完整整地把你抠下来……
凌析满脸的温柔，手脚却利落，很快，底下那层相对干净的泥土露了出来。
“看！”凌析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兴奋，指着那层泥土，“颜色不对！比普通泥深多了！混着大量暗红色颗粒……这不光是血泥！有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