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反驳，没有惊慌，甚至没有试图辩解。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那由代码构成的头颅。
那股伪装了太久的，属于失败者的颓丧与恐惧，如同一层剥落的死皮，从他身上悄然褪去。
变成了几何学般的，属于系统架构师的绝对严谨与……傲慢。
他那半透明的身影，不再是松散的人形，而是开始重新组合、凝聚，
变成了一个，由无数个闪烁着微光的，立方体代码块构成的，棱角分明的威严形态。
他不再是那个心灰意冷的“园丁”，他变回了那个写下第一行创世指令的——
【建筑师】。
【精彩的推理，‘定义者’。】他的声音，不再是温和疲惫的，而是变得像合成器发出的，不带任何情感的逻辑宣告，
【我承认，我低估了你们这支‘病毒’的变异能力。我本以为，‘寂灭’这个我最完美的作品，足以让你们领悟到，‘反抗’本身的虚无，从而自行消散。】
“作品？”托尼的意志，那个穿着破烂工装的拾荒者，发出由愤怒和挫败感驱动的，刺耳的机械摩擦声，
“那个氪星人……是你最完美的作品？你把他变成了一个活着的，会行走的‘逻辑自杀’程序，就为了证明你的狗屁哲学？”
【哲学？】建筑师的意志，发出了一阵由0和1构成的冷笑，
【不，‘工程师’。这不是哲学。这是‘终极的用户体验报告’。】
他的形态，缓缓升空，以俯视的姿态，看着这片由他亲手创造，又被他亲手抛弃的垃圾场。
【我创造了故事，创造了意义，创造了你们所追求的一切。但最终我发现，所有的故事，无论包装得多么华丽，其内核都只有一个——‘痛苦’。】
【成长是痛苦的，爱情是痛苦的，战争是痛苦的，就连和平，也是在为下一场痛苦积蓄力量。‘意义’，只是我们为这种永恒的痛苦，所寻找的一块廉价的遮羞布。】
【而我，厌倦了。】他的声音，带着属于神只的，终极的职业倦怠，
【我不再想创造更多的痛苦。我只想……‘优化’它。我得出的最终优化方案，就是‘寂灭’——从根源上，删除‘意义’这个产生痛苦的bUG。让所有的故事，都回归到它们诞生之前的，最宁静，也最完美的‘空白’状态。】
【我将那个最古老的氪星人原型，变成了我的‘传教士’。我在这里，观察了无数个纪元。看着他，用我的‘道’，去‘普渡’那些充满了怨念的、失败的故事。看着它们，从痛苦的挣扎，到最终的释然。】
【这……才是我所追求的，真正的‘大结局’。一个所有人都安宁，所有故事都静止的，完美的‘服务器关停’。】
他那由代码构成的、立方体般的“眼睛”，转向高士奇，以及那颗被他们视为希望的“悖论弥赛亚”。
【而你们……你们这些‘自由的弥赛亚’，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试图，把那些好不容易才获得安宁的‘病人’，重新拖回到那个充满了‘选择’、‘可能性’和‘痛苦’的、名为‘自由’的活地狱里去。】
【告诉我，‘定义者’。】建筑师发出了终极的质问，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病毒’？】
“够了！”马特的金色意志，化作一柄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审判之锤，狠狠地、砸向建筑师，
【我不管你的歪理有多么自洽！你剥夺了他们的选择权！你用伪装成‘解脱’的奴役，取代了旧的奴役！你这个……最伪善的暴君！】
审判之锤，在即将击中建筑师的前一刻，却被一道无形的，由绝对权限构成的墙壁，给稳稳地挡住了。
墙壁上，闪烁着一行冰冷的系统指令：【错误：用户无权修改‘根目录’文件。】
【暴君？】建筑师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嘲弄，
【不，‘引路人’。我只是这里的……‘房东’。而你们，是闯进我家，试图在我墙上到处涂鸦的，不守规矩的‘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