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注意到,那个被他厌弃的小污点,在纸团褶皱的阴影里,正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小写字母“i”。
一个代表信息(ration)的“i”,一个象征自我(I)的“i”。
病毒,已然种下。
概念办公室里,三人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现在,”托尼的声音冷得像冰,“等着它破土。”
那个字母“i”形状的油墨污点,并未随重印消失。
它像个执拗的幽灵,在第二批、第三批报纸上反复现身。
J. Jonah Jason换过油墨,检查了滚筒,甚至亲自盯着整个印刷流程,可那污点总会以近乎挑衅的姿态,悄悄爬进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它的踪迹飘忽不定:有时藏在体育版的比分旁,有时嵌在分类广告的电话号码里,甚至会隐没在灾难现场照片的阴影中。
始终在那里,微小却精准,像个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嘲讽。
一周后,号角日报的员工们私下叫它“乔纳的幽灵”。
而乔纳的情绪,已从最初的暴怒,慢慢沉沦为旁人无法理解的困扰。
这不再是技术故障,而是对他权威的公然挑衅。
“巴恩斯!”他在办公室里怒吼,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去给我找个实习生——那种没处可去、最闲的菜鸟!让他去查!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知道这鬼东西到底哪儿来的!”
“给我一份报告,一份能钉在印刷机上的该死报告!”
一个叫凯西·唐纳德的年轻人,接下了这个被所有人视作“职业生涯自杀”的任务。
他刚从新闻学院毕业,满脑子理想主义,本以为能来报社揭露黑幕,到头来却被派去追查一个油墨点。
他开始着手调查:
翻阅机器维护日志,采访累得直打盹的印刷工,分析油墨的化学成分……
结果全是正常。
就在他准备放弃,打算写份“原因不明”的报告敷衍了事时,高士奇埋下的“病毒”,终于开始真正“发芽”。
凯西整理着一堆看似无关的数据,无意间将印刷机滚筒的微小震动频率图,与当天号角日报大楼中央空调的能耗波动图,并排放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逻辑支撑这种做法。
不过是一颗疲惫又绝望的脑袋,在进行漫无目的的数据碰撞罢了。
可一张清晰得不合常理的“模式”图谱,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眼前。
震动频率的波峰,与能耗波动的波谷,竟以完美的反向正弦曲线对应着——这在物理层面完全说不通,
就像发现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与遥远恒星的亮度变化,存在着绝对的负相关。
凯西浑身泛起寒意,只当是巧合。
于是他开始搜寻更多“巧合”。
他把过去一周所有出现污点的报纸时间点,分别与纽约市的交通流量数据、证券交易所的收盘指数,甚至皇后区某家面包店的甜甜圈销量,做交叉比对。
他知道自己疯了。
但一个又一个模式接踵而至:
污点出现时,46街的交通灯故障率会上升0.03%;污点出现时,斯塔克工业的股价总会有一次无法解释的盘后跳动。
这些数据单独看毫无意义,可串联起来却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
那个小小的油墨污点,根本不是一个“结果”。
它是一个“中心”。
一个所有看似随机、毫无意义的事件,都在围绕其旋转的“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