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苦笑一声,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种能耐得住寂寞、受得了清苦的人。
她这一辈子所求的,也不过是那点子体面和依靠罢了。
这清堂茅舍,可算是这大观园里最没用处的建筑了,几乎从没有人会到这儿来。
袭人推开虚掩的柴门,走了进去。
屋里头倒是还算干净,看来还是有人打理的,只是空荡荡的,没什么陈设。
她便在堂屋的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门也不关,就这么对着外头荒芜的稻田,怔怔地发起呆来。
然而,袭人才刚坐了没多久,正自伤感着呢,忽地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珂兄弟,这儿的梅花,倒是开得不那么好呢......”
“没人搭理,可不就稀疏了些?天冷,仔细冻着了。咱们瞧两眼便回去吧......”
是林珂和迎春的声音!
袭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心中大骇。
他们怎么会到这等偏僻的地方来?
她下意识地便想往外跑,可一听那脚步声已是近了,竟是慌不择路,一把推开了旁边一间小耳房的门,闪身便躲了进去。
她将门掩上,只留了一条细细的缝,心里头砰砰直跳。
袭人躲在门后,大气也不敢出,却又忍不住偷偷探出半只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瞧去。
她心里头自嘲地想着:
“罢了......纵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上前去请安。我总能偷偷看他一眼吧......”
袭人躲在清堂茅舍的小耳房里,大气也不敢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等荒凉偏僻的所在,竟会真的有人来,且来的还是林珂和二姑娘迎春。
袭人知道林珂和府里好些姑娘关系亲密,林姑娘、宝姑娘、史大姑娘......一个个的,哪一个不是与他情投意合?
可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连平日里那个最是木讷,最不爱说话,素来被人比作“二木头”的二姑娘迎春,竟也和他......
袭人心中骇然,却又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称奇。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也很正常。
二姑娘这人,性子最是懦弱怕事,又没个主见。
平日里哪怕是受了委屈,也只会拿针扎两下自个儿的帕子出气。
林珂那般手段,那样一张巧嘴,再加上他那体贴入微的性子,要骗到这么个木讷的人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袭人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隐隐约约的,竟还有几分为林珂感到骄傲——
瞧瞧,这便是她看中的男人,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只可惜看中的晚了些......
这时,外头的脚步声停了。
袭人眼珠子一转,忙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起来。
只听林珂的声音温和地响起,似是在同迎春商议什么要紧事:
“二姐姐怎么想呢?过了年后,日子便过得快了。林妹妹那边不消多久,预计就要过门了。”
迎春的声音很轻,细若蚊蚋,还带着几分颤抖和羞怯,袭人费了好些功夫,竖直了耳朵,才勉强听清楚。
“我......我怎样都好的......”
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全然的信赖与依赖,仿佛只要是林珂说的话,便是天大的道理。
“......我都听珂兄弟的。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袭人听得暗自咋舌。
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聊什么话题,但迎春这话,听起来还真是符合她那一贯的性子。
没主见,软绵绵的,像团棉花,任人揉捏。
外头,迎春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像是把所有的难题都丢给了林珂,脸上有些发烫,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想,自个儿是不是太没用了些?什么都要靠珂兄弟拿主意。
然而林珂却觉得这是应该的。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迎春那双温暖的手,在掌心里紧紧握着。
他心里想着:这傻丫头,把自个儿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身子都交给了我,被我给霍霍了,我哪儿能不付出些代价,不替她好好筹谋一番的?
林珂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疚与心疼,道: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委屈委屈二姐姐了。”
“委屈?”
迎春一听这话,身子微微一僵。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
迎春以为林珂是要自己再等一等,或是......或是到最后都没法子给自个儿一个名分。
虽然她早就有这般觉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又是庶出,比不得林妹妹和宝妹妹她们,可真听他这么说,心里头还是觉得酸涩难当。
“没......没事的。”迎春强笑着,想要抽出手来,“我......我都说了,我怎样都好的。只要珂兄弟你心里有我,即便是一辈子偷偷摸摸的,我也......”
“胡说什么呢!”林珂没让她把话说完,反倒握得更紧了些。
他看着迎春那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心疼极了,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道:
“我的意思是——待林妹妹过门,正了名分,我就立刻去跟老太太说。求她老人家做主,纳了二姐姐......做我的贵妾,如何?”
其实以迎春的身份,要论贵妾有些奇怪,但勉强她也能说成是林黛玉的姊妹,何况以后定然也会有孩子的,先这么称呼着自然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