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什么!”黛玉嗔了她一眼,小脸在寒风里冻得微红,更显得楚楚可怜,“我......我就是怕他那性子,见门锁了,一时性急,再把这好好的门给踹坏了!明儿岂不是又要寻木匠来修?平白多花银子!”
寻了这么个由头,她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些。
她也懒得再装了,只催促道:“罢了罢了,你快些去,把那锁开了便是!就说我瞧着它碍眼!”
“哎,这就去!”紫鹃忍着笑,脆生生应了,一溜烟儿便跑了。
黛玉独自站在风口里,看着紫鹃将那锁取下,只将门虚掩着,这才松了口气。
她拢了拢斗篷,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却又莫名地生出另一股子酸楚来。
自己这般上赶着替他着想,他可知道么?
他若不知道,自个儿这番折腾,岂不都成了笑话?
林黛玉怀着这般复杂难明的心思,在暖阁里又枯坐了半宿,直等到三更鼓响,那虚掩的院门却始终没有被人推开。
她那颗好不容易被捂热的心,便也随着这窗外的寒风一点一点地又沉了下去。
“好哇,敢情今儿也不回来!”
......
可怜黛玉一片芳心错付,担忧了半宿,那始作俑者却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回来。
这天底下,能让林珂宿在外头的,除了宫里的旨意,便也只有几处外宅了。
第二日,又是日上三竿。
城外庄子里,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林珂只觉得自己这一宿睡得筋骨舒泰,神清气爽,直将前几日窝在府里的郁郁之气尽数涤荡了个干净。
一早起来,便有甄思宜那妖精伺候着穿衣。
待到用早膳时,又有香菱这傻丫头在旁叽叽喳喳,殷勤布菜。
最难得的,是秦可卿虽因着身子不便,不能承欢,可那份柔情似水、脉脉含情的目光,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滋补。
林珂只觉得,自个儿这左拥右抱的日子,当真是过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爷,您再尝尝这个,这是厨房新做的鹿肉包子,我吃着可香了!”
“叔叔......”秦可卿红着脸,亲手替他盛了一碗燕窝粥,“您在外头奔波劳碌,最是耗神,也该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甄思宜则更是直接,一双媚眼如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瞧你这气色,倒比前几日又好了几分。可见我们这庄子上的水土是真正养人的。不若......便再多住两日?”
林珂闻言,差点儿没被嘴里的包子给噎着。
他连忙摆了摆手,苦笑道:“可不敢再住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暗道:再住下去,只怕林妹妹真要提剑杀过来了。
林珂好生安抚了一番这几个依依不舍的女子,尤其是对秦可卿,更是千叮万嘱,让她好生安胎,万事不必操心。
又应了甄思宜,过几日年关前,定会再抽出空来瞧她们。
最后,才在香菱那依依不舍的幽怨小眼神中,登上了回城的马车。
马车骨碌碌地驶回了安林侯府。
林珂在二门处下了车,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只觉得府内的空气都比外头清新几分。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几分寒意的空气,心情大好,迈开步子便往后院自个儿的院落行去。
才刚绕过那片冬日里略显萧瑟的竹林,迎面便撞见几个小丫头子。
这几个都是府里头的三等丫鬟,平日里负责些洒扫庭除的杂活,年纪都不大,正是最活泼好动的。
往日里,她们若是远远地见着了林珂,那必定是跟那蜜蜂见了糖似的,呼啦啦便围了上来,一个个“爷吉祥”、“爷安康”地喊着,那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
林珂待下人素来宽和,不似王夫人那般严苛,也乐得看她们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若是哪个丫头口齿伶俐,喊得他舒服了,或是他那日里心情当真不错,随手从荷包里摸出几个赏钱,那也是常有的事。
这对于三等丫头来说,可比她们一个月的月钱还要多,实在是天底下最容易得的银子了。
因此,这帮小丫头片子,平日里最盼望的,便是在这院子里“偶遇”上这位出手阔绰的侯爷。
然而,今日这情形,却是大大的不对劲。
林珂今日心情便很不错,已是打定了主意,要散些赏钱,给这年节添添喜气。
他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温和笑意,正等着那群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来。
谁知,那几个小丫头才刚一抬眼,瞧见是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凝固了。
紧接着,那一个个的,竟是瞪圆了眼睛,如同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啊!”
也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一刻,这几个方才还在嬉笑打闹的小丫头,竟是二话不说,扭头便跑!
那动作,当真是比兔子还快,一个个提着裙摆,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蹬蹬蹬几下便作鸟兽散,转眼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几个狼狈的背影。
“......”
林珂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当场。
他有些茫然地立在原地,寒风吹过,卷起了他大麾的一角。
他满腹狐疑地低头瞧了瞧自个儿。
衣裳穿戴得整整齐齐,并无不妥。
脸上......应当也是干净的。
身上......也不曾沾染什么怪味道。
“这是怎么了?”林珂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过就是两日不在家,怎地这帮丫头见着我,跟见了索命的无常似的?”
他心想,难不成自个儿当真有这般可怕?
还是说,这府里头的规矩,趁着他不在又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