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话,定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点儿也不爱学。收了你这般的学子,岂不是要活活地把先生给气死?”
黛玉说笑了几句,便也不再与她纠缠,转而又对林珂说起了正事:“哥哥还不知道吧?今儿我听小丫头们说,西府那位又往夏家去了。”
受到林珂的影响,如今的林黛玉也懒得再称呼贾宝玉一声“宝二哥”了。
左右平日里也见不到他,除了在贾母面前需要应付一下,私下里皆是以“西府那位”来代指。
她心中明白一个道理:林珂喜欢的人,她不一定要跟着喜欢;但林珂讨厌的人,她定然是要跟着一起厌恶的。
如此,才算得上是同心同德的夫妻。
林珂听了,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只淡淡地说道:“算算日子,倒也该去了。想来,是去接那夏金桂回府的。”
“先前夏家太太以她身子不适为由,已经拖了两日。但总没有新婚媳妇一直赖在娘家不回的道理,再拖下去,莫说夏家不占理儿,便是贾家那边,为了脸面,也断然不会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了。”
林黛玉听着他这番分析,实在是有些好奇,心道:哥哥竟是连那夏家太太和贾宝玉说过什么都能知道的这般清楚,这锦衣卫竟然厉害到了如此程度么!
她却不知道,林珂压根就没费心思去往夏家那等地方安插什么内奸。
那夏府虽说是个四处透风的筛子,但以夏金桂那骄纵蛮横的性子,府里的丫鬟若是被派了进去,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林珂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还不至于为了些许无关紧要的情报,便平白无故地去害人性命。
他之所以能将这些细节知道得如此清楚,多半还是因为他那位好兄弟贾宝玉自己亲口说了出来,再由宝玉身边的人转述给他听罢了。
......
视角一转,荣国府门前,一驾马车缓缓停下。
车帘掀开,贾宝玉先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夏金桂也面无表情地扶着丫鬟宝蟾的手,缓缓走下了马车。
回娘家的这几日,并未能消解她心中的怨气。
此刻重新踏足荣国府,只觉得心里仍是很不情愿的。
从夏家到荣国府的这一路上,两人虽然共处一车,却未曾说过一句话,仿佛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车厢内气氛相当诡异,宝蟾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
夏金桂对此自然是毫不在乎的。
倒不如说,她巴不得贾宝玉这个蠢货能一辈子都别来骚扰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只要自己不愿意,他贾宝玉便不能,也不该违背自己的意愿。
这不仅仅是她对自己魅力的自信,更是对贾宝玉那懦弱性格的精准拿捏。
夏金桂心中对贾宝玉给自己下药之事依旧是耿耿于怀。
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侵犯,更是对她智商与尊严的双重侮辱。
她夏金桂英明一生,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要不是母亲不让,她都巴不得下点儿猛药毒死这混账贾宝玉。
而另一边的贾宝玉,又何尝不因此事而心中为难?
被薛蟠那么一提醒,他确实是看清了夏金桂的一些为人。
他心中那个由自个儿的美好幻想构筑起来的温婉夏姐姐形象早已轰然倒塌,再也回不来了。
贾宝玉更是不会再天真地将眼前这个骄纵蛮横的女人,与他心中那神仙似的林妹妹、宝姐姐相提并论了。
但是,也正因着他那下药的龌龊行径实在是太过不堪,再加上贾宝玉骨子里就是懦弱怕事的性子,此刻,贾宝玉竟是连半分去责问夏金桂为何要假扮温柔贤淑来欺骗自己的底气都没有。
贾宝玉觉得是自己有错在先,便失了立场,失了道理。
于是,这对儿新婚燕尔的夫妻,便在这般诡异的沉默之中,一路回到了荣国府。
进了屋里,那股叫人窒息的气氛依旧没有消散。
丫鬟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成了出头鸟,给这位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宝二奶奶做了筏子。
贾宝玉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坐立难安,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似乎冷暴力总是格外有效的,他实在承受不住这般无声的折磨,也想不出任何化解的法子,最终果断选择了他最擅长的一种方式,竟是溜走了。
贾宝玉猛地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往屋外躲了出去,也不知是要去哪里。
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夏金桂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不由得嗤笑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真是个废物点心!”夏金桂心中冷哼一声,“连这点儿对峙的勇气都没有,还拿什么去和隔壁那位侯爷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随意往铺着锦褥的椅子上一坐,姿态豪放地翘起了二郎腿,对着一旁侍立的宝蟾懒洋洋地吩咐道:“去,到外面打探打探,看看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是,奶奶。”宝蟾应了一声,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身为夏金桂目前看来最得用的丫鬟,她自然知道夏金桂要她打听的是林珂的情况,心里虽然不情愿,但又不敢敷衍,只得装模做样出去一遭。
至于究竟能打听出什么来?那还不是随便宝蟾说?
本来她是这么想的,但林珂生病的消息阖府皆知,尽管宝蟾不想告诉夏金桂,但只怕她很容易就能知道。
于是,没过多一会儿,宝蟾便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纠结的神情,回道:
“奶奶,外面的人都在说呢,那位安林侯也不知怎地,夜里突然就生了病,如今正卧床不起,在府里头静养呢。”
“什么?!”
夏金桂闻言,从椅子上霍然起身,方才那副懒散轻慢的神情瞬间消失,反而满脸都是震惊与担忧。
“珂兄弟的身子素来康健,好端端的,怎地就生病了呢?”
夏金桂秀眉紧蹙,声音里满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