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需要嫉妒?不过是觉得这东西放在你这毛手毛脚的人手里,实在有些可惜了。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是辜负了哥哥的一番心意?不如......”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身形一动,便欺身上前,趁着湘云还未反应过来,纤手一探,便将那望远 镜给夺了过来。
“不如先借我瞧瞧,也替哥哥验看一番,这东西是否结实耐用。”
黛玉将望远镜拿到手中,好整以暇地对着远处比划着,看也不看已经气得跳脚的湘云。
“你......你还我!”湘云急了,伸手便要去抢。
黛玉却灵巧地一侧身,让她扑了个空,还笑吟吟地说道:“急什么?又不是不还你。我且看看,这镜子里头,能不能瞧见某个人的良心。”
说着,她竟真的将镜筒对准了湘云,做出仔细端详的模样。
“呀!你这坏心眼的林姐姐!”湘云又羞又气,追着黛玉便要夺回自己的宝贝。
一时间,平日里安静的凸碧山庄,因着二人的追逐打闹,充满了欢声笑语。
宝钗和迎春在一旁看着,皆是忍俊不禁。
宝钗摇了摇头,对迎春笑道:“你瞧她二人,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迎春只是温柔地笑着,看着她们嬉闹的背影,眼中满是复杂的意味。
她原来也很想如现在这般与姊妹们相处的,但如今......
如今已经可以好好做自己了呢。
......
当然,大观园里的热闹,也并非处处相同。
当凸碧山庄因着一副望远镜而充满了欢声笑语之时,另一边的稻香村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暖阁内,地龙烧得恰到好处,既不燥热,也无半分寒意。
李纨正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双才刚起头的男鞋,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
冬天到了,姑娘们俱是不约而同地给林珂纳鞋,宛如时尚单品一样。
李纨也一点儿不在乎两个妹妹的目光,就是破罐子破摔,要给林珂纳鞋怎么了,左右李婶娘已经点破了的,而已也不是假话。
她对面,两个堂妹李纹、李绮正襟危坐,正在听她教导。
自从知晓两个妹妹不日便要嫁入侯府,与自己共侍一夫,李纨的心情便复杂难言。
有欣慰,有担忧,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醋意。
但更多的,还是身为长姐的责任感。
她自己守了半生孤寂,如今既然有了依靠,自然也盼着妹妹们能走得顺遂,莫要重蹈覆辙。
“......你们要记住,进了侯府,便不比在家里头。咱们李家虽也是诗书传家,但终究门第低了些,万不可因此就心生自卑,也不可因得了珂兄弟的青睐,便恃宠生娇,失了分寸。”
李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几分郑重。
她说到“珂兄弟”三字时,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那人温和带笑的眼眸,脸上飞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红晕,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说实话,她好想嫁过去的是自个儿啊,哪怕侧室也愿意的。
李纨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尤其是林姑娘,她日后便是府里名正言顺的主母,是你们的姐姐。”
“她性子瞧着清冷,不喜言笑,实则是个最通透不过的人。你们敬她一尺,她必还你们一丈。”
“若是在她面前耍什么小聪明,或是背地里嚼舌根,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过你们。那府里人多眼杂,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李纨这番话,是她思量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她深知那侯府后院虽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涌动,单是一个史湘云便已是特立独行,更不用说其他各怀心思的姑娘。
自己的这两个妹妹,一个性子太直,一个性子太软,她实在放心不下。
坐在绣墩上的李纹,本就不是个能安坐的性子。
听着长姐这般车轱辘话来回说,她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真当自己这么多天在府里只顾着吃饭了么?
林黛玉等人是怎样的性格,她早就摸清楚了。
李纹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裙带上的一个玉坠儿,屁股也像遭了林珂偷袭似的,挪动了好几回。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李纨。
“哎呀,大姐,你好生啰嗦!”李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暖阁内的安静,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与不耐。
“这些话,我娘都掰开揉碎,跟我们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我这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哪里会不懂?偏你还要再说一次!”
李纨闻言,秀眉微蹙,脸上温和的表情也淡了几分。
她并未直接斥责李纹,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她身旁一直认真听着的李绮,指了指道:
“你懂?我看来未必。你只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自个儿。你确定你们是将话记在了心里的?”
李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自己的亲妹妹李绮正坐得笔直,一双素手文文静静地放在膝上,清秀的小脸上满是专注与认真。
她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望着李纨,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学堂里最受先生夸赞的优等生,就差没拿出纸笔来,将李纨的话给一一记录下来了。
“......”李纹见状,一时竟有些无语。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绮儿她最是仰慕大姐了,素来把你的话当成圣旨一般敬重。”
“既是大姐你亲自训话,她可不就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听进去,回头再在心里默诵个十遍八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