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娘当然也知道湘云她们在搞什么,这些年轻姑娘最是有活力,平日里耐不得寂寞,总是要这样子娱乐的。
虽说国丧期间这样子做不大好,说不得就会给珂哥儿带来麻烦。
但李婶娘一想到林珂的身份,便觉得也无所谓了,仍是往栊翠庵去。
她其实原本不是个信佛的人,但现在心里有积郁,想找个地儿抒发出去。
既然有个正儿八经的尼姑在,为何不去问问呢?
“这位施主,不知前来是为了何事?”栊翠庵内,霜竹摆出一副清冷的槛外人姿态,一派正经地看着眼前的李婶娘。
李婶娘便道:“霜竹小师太,不知妙玉尼师可有空闲?”
“妙玉师姐呀......”霜竹抽了抽嘴角,隐晦地看了眼后面房内,心里叫苦不迭。
妙玉师姐她在是在,也确实忙,但是忙得有些奇怪......
此刻,妙玉尼师那本应该禅意清净的禅房内,却不仅仅有她一个人。
唯一与禅门有所相关的,或许就是里面那两个都不加伪装,坦诚相待,正在一起感悟生命真谛吧。
霜竹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借口,忙道:“施主来的却是不巧,今儿师姐身子不适,怕是不能见客。施主若是有什么请求,霜竹也可以代劳呢。”
李婶娘想想还是算了,这霜竹名义上也是个尼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只不过是妙玉的丫鬟罢了,绝对是不如妙玉佛法高深的。
“罢了,既然缘分未至,我换个日子再来寻妙玉尼师便好。”李婶娘说罢,正要离开,却听得里面一声娇呼。
“嗯~”
李婶娘:“???”
霜竹:“......”
还好她年纪小脑袋灵光,很快便转了过来,忙找补道:“呀,定是师姐身子太不舒服,得好好照顾她呢。”
霜竹巴不得赶紧把李婶娘送走,李婶娘自己也有退意,谁知里面却传出来妙玉的声音。
“嗯,我身子还好,不过是......啊......不过是染了些风寒,倘若只是与施主......哦......隔帘相谈,妙玉还是能做到的......”
这一句话带三次停顿的表现,让李婶娘很是担心妙玉的身体,更让霜竹红透了脸,恨不得早点儿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以前讨厌什么不得而知,但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望风了。
李婶娘又问了妙玉是否真的无恙,妙玉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跟她说没关系,更是让李婶娘感动不已。
她心想妙玉师父不愧是得道高尼,就算身子如此不舒服,都要竭力为信徒解惑。
听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强忍不适的坚韧,那带着迫切的催促,毫无疑问都是对佛学最真挚的回应啊!
李婶娘心想自己要是再推辞的话,就实在太辜负妙玉师父的决心了,便道:“妙玉师父既然如此说了,我又有什么道理拒绝?还望妙玉师父隔帘与我相谈解惑!”
于是,片刻后,禅房内便架起了一张屏风,隔着屏风也看不到其后什么情形,只能听得妙玉时不时痛苦地轻哼两声。
“唔嗯......施主有何烦恼?”妙玉轻声问道。
李婶娘叹了口气,道:“妙玉师父,我近来愈发觉得,女儿们长大了,不再需要我了。有时我依着之前的观念教导她们,她们却不以为然,听不进去......”
“而且,似乎姑娘们都是这样想的,让我都有些怀疑,莫非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吗?”
李婶娘说罢,便惴惴不安地等着妙玉回答。
却见屏风内安安静静的,一直都听不到声响。
良久,才听得“噗叽”一声,随后妙玉方提点她说:“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从来便不见得有哪种说法能一直长久的。既然如今姑娘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如去看看她们过得如何。”
“若是水深火热,足可见你的想法还是很有道理的;然而倘若她们俱是欢欢喜喜,平日里也许多欢快,便没必要强求她们与你一条路了。”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那效果就是很不一样的。
你道李纹没有跟李婶娘说过差不多的话儿么?
那自是有的,只不过李婶娘从来不屑于被女儿说教。
但妙玉就不一样,人家是佛法高深的大师,说起话来甚至比林珂的说服力还强。
这便是权力与信仰的差别了。
国家易灭,信仰难消。
李婶娘早就想过了这个道理,如今再由妙玉说出来,那无疑是加剧了可信度。
“大师,我想着不如等看着两个女儿嫁了人,之后便先回金陵,既不给她们添堵,也省的自己乱操心,大师以为如何?”
屏风另一边依旧是沉默了好久。
妙玉清了清嗓子,又道:“你既以为是上策,那便是好的。只是,这只是于你而言,还须得问过两位姑娘的意见为好。倘若她们以为你是被逼着走了的,少不了要悔恨一阵子了。”
李婶娘深以为然,也就下定了决心,便道:“多谢大师指点,我先告辞了,不打扰大师休养。”
妙玉自是让霜竹好生送过。
过了没一会儿,那霜竹仍是后怕地回来,没好气地问:“侯爷,姑娘,你们可完事儿了没?”
妙玉脸早就红透了,羞涩道:“还......还没,你先出去!”
她可不想给霜竹听得动静。
林珂却嘿嘿一笑:“怎么,霜竹你也逢了春,终于按捺不住了?等我收拾了你家姑娘,再来和你会会!”
“呸!哪个要和你会会?”霜竹顿时红了脸儿,啐了他一口,才道,“哼,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却是不管了,别人都是丫鬟身,我可是没有身契的,便是走了也没人能管得着!”
话虽如此,可她也舍不得这里优渥的生活。
霜竹等了好久都没人搭理,回应她的是妙玉的“齁哦哦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