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强行将平儿留下来,笑道:“今儿说什么都不能让平儿姐姐回去忙活,总要享了一日清福才行。”
平儿无奈,只有重新坐下,心里却不住地为林珂祈福:爷一定要小心啊!
“姑娘,不然让我去吧?”香菱笑道,“爷喜欢去哪里我都知道,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林黛玉看着香菱这人畜无害的可爱脸庞,心想寻常人还真要给你骗了。
哥哥喜欢去哪儿她还不知道么?无非就是这个姑娘的闺房,那个小姐的软榻,亏他还是个大人物呢,怎地喜好如此低俗?
人说声色犬马奢侈无度,哥哥倒好,不爱金银珠宝,不爱珍本稀物,便对着一个“色”字下功夫。
要知道就算是原来西府被人诟病的大老爷,也还有收藏扇面的爱好。
怎么哥哥就......这么纯粹呢?
“你也不许去,你这丫头从来都是珂哥哥说一你就不知道什么是二,要是让你过去,肯定狼狈为奸。”这回是湘云拒绝了她,“我看不如让我去吧,定要将珂哥哥捉拿归案!”
“嗯,那就让邢姐姐去吧。”黛玉点点头,却看向了邢岫烟。
“哈?”湘云很是不解。
“我......我么?”邢岫烟有些慌乱。
她当然是在场所有人里对林珂去了哪儿最心知肚明的,嫁衣也好,舞蹈也罢,都有她的参与。
方才邢岫烟还在担心林珂会被人捉奸在床呢,不承想忽然之间,这捉奸的就变成自个儿了?
林黛玉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只把邢岫烟看得心里发毛。
本来都是普通的姊妹关系,如今搭上正宫偏房,邢岫烟在气势上就输了一头。
黛玉笑道:“邢姐姐与妙玉既是好友,自然以她去寻最好,你们可有别的想法?”
她都这样说了,谁还敢质疑?只有都点头同意。
于是邢岫烟带上正狠命啃肉的篆儿,两个一起往栊翠庵去。
“你这是什么德行,我没有让你吃饭么,如何就饿成这样?”邢岫烟皱眉道,“都说丫鬟随主子,我虽不是多么好的人,至少也在学着礼仪,你竟然一丝都没学到么?”
篆儿红了脸,难为情道:“姨娘,我就是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时候嘛。”
“之前在苏州,姨娘和我一起吃苦,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篆儿声音里有些失落,“后来姨娘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侯府的主子,我原想着苦尽甘来,终于要风光了,可姨娘总是不肯轻易离开院子,我也只有陪着姨娘了。”
“今儿才是头一回和这么多人在一起呢,吃的喝的虽然比往日没有什么变化,却总觉得美味了很多。”篆儿眼睛闪亮亮的,“就连姨娘过门的那一天,我也得一直随身伺候着,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
邢岫烟不由得生出几分怀念。
她家不是富贵人家,甚至穷得叮当响,就算这样还能有篆儿做丫鬟,可见篆儿家境有多差了。
这丫头许多方面都俗气市侩,可说到底也不是她的错啊,凭她的生活经历,突然泼天的富贵掉到面前,会这样也不奇怪了。
邢岫烟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疲惫道:“我留在院里不出门是有原因的......罢了,左右我也不曾拘束着你,你若喜欢,自去玩便是。”
现在这么多姑娘,面上自然都是和和气气,底下分了多少派别却是一无所知。
邢岫烟只想着与世无争般过她的小日子。
若是当时在苏州,只有她和林珂两人,她就努力经营,操持家事,将二人的家庭打理好。
如今既然家里人口繁多,她便不须费心,只管不给林珂添麻烦,在他想起自己过来时,好好伺候他便是。
至于其他的勾心斗角,邢岫烟是一点儿也不想参与进去。
她要求的不高,只是林珂心里能记挂着她便好。
就连今儿妙玉之事也不是她最初愿意的,若非妙玉舍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认为自己帮妙玉与林珂挑明关系,已经是仁至义尽,报答了妙玉的半师之恩。
可这回被林黛玉那样子看了一眼,邢岫烟也拿不准黛玉是不是看穿了一切,自己是不是恶了她。
邢岫烟长叹一口气,索性不再多想。
恶便恶了,她本就不擅长经营和人之间的关系。
左右她要伺候的是林珂而非林黛玉,就算被排挤、被针对,只要还有林珂在,只要他还能理解自己,便也没有怨言的。
......
另一边,栊翠庵院门口,晴雯拿着个木杵狠命捣着罐子里的药。
并非林珂如何作践人、非要她来外面守着,是晴雯自个儿受不了里面的风风雨雨,主动来外面寻求清静。
真是讽刺,庵堂作为传统意义上的清净之所,如今却满室春光,以至于晴雯要到外面躲清静。
晴雯一边捣着,一边恶狠狠道:“让你装高冷,让你不食人间烟火,让你冬天还在外面花枝招展,怎么我一捣你就软成这样?”
晴雯看着罐子里被她捣成一团烂泥似的药草,继续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啧,里面汁水这么多!还噗叽噗叽的!”
可怜的药草被她如此摧残,就算是在捣药,这怨气未免也太重了。
霜竹从里面出来,脸蛋儿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为屋里热还是什么。
她听见晴雯在说着话,便打算出来陪陪她,却见她表情凶恶,仿佛怨鬼一般,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乖乖,这世道,鬼怪都找上佛庵了!
“晴雯......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