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也确实是在说笑话,又道:“既然老太太两个孙女儿都嫁在京城,也不是寒门小户,定然比我要知道的多,何须舍近求远来问我?今日也不早了,还需准备明儿的行李,便告辞了。”
他走后,甄思和泫然欲泣,方才甄老太太初谈起自己年龄时的羞涩已然不见,只剩下对林珂如此坚决的不解。为何方才还能好好的交谈,现在却避自己如蛇蝎?
甄老太太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三丫头,你也是个聪明的,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实在是家里拖累了你,他对你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但这个时候定然是不会答应的,也难怪他这样冷漠地拒绝了。”
甄思和苦涩不已,带泪的眼眸看向甄老太太,“老太太,家里真就艰险至此?”
二姐姐的信也好,林珂对自己保留距离的态度也罢,都暗示自己这个家已到了十分凶险的地步。如今连老太太都亲口承认了,让她茫然无措。
甄老太太已手扶额,语气尽显无奈:“起初自是无妨的,甄家为太上皇所器重,在江南堪称无人匹敌。然而数次接驾,也带来难以弥补的亏空。我们自可以说有苦衷,可以觉着委屈,但当今圣上可不这么想。他看得清楚,所以从不肯与咱家走得过近。”
她也只说了这么几点,而她没提到也有:单单只是接驾,还不至于就到了如今地步,甄家几代人的贪欲才是祸患的根源。这府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极尽奢华,都少不了官府的银两。拿朝廷的钱做自己的享受,绝无可能能被赦免。
“可,可若能缴还亏空,不就无事了?”甄思和问。
甄老太太却摇摇头,哪儿有这样简单?家族势大,已成威胁。皇帝都是多疑的,隆安帝要彻底掌握权力,就要拿兴平功臣和江南大族开刀,首当其冲的就是甄家。而还不上亏空就是最好的借口。
这些年看在太上皇面上,隆安帝一直容忍着。可现在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太上皇逐渐将权力全部交付隆安帝,把重要职位官员任免都给了他,便如林如海、王子腾、贾雨村,都是隆安帝自己的人。
而兴平功臣也开始被清算,前段时间就有消息,京城内锦衣卫“突然”查出许多公侯的诸多罪证,已有不少人被下狱审判。
现在有甄老太妃这个保护伞,太上皇不会让隆安帝对甄家下手。然而甄老太妃已然垂垂老矣,只怕不用多少年便要薨逝,到那时甄家最轻也是抄家的结局。
“有许多事不好与你明说,可家中现状是无法改变的,情势之中,已是骑虎难下,你大伯也无计可施了。”出于种种原因,她无法全部告诉甄思和,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老太太,我明白了。”甄思和低声道。
至少他并不厌恶自己不是?而家族的存续才是更为重要的。
甄老太太便说:“哪怕你两个姐姐都嫁得高门,对现状也束手无策。而一旦咱家倒了,只怕她们的处境也要难熬。可这已是家里为数不多能做到的事了。是以我才打算让你尽快出阁,珂哥儿相当合适,本是良配,只可惜......”
甄思和默然不语,对于家族现状,她实在无力拯救。
而此时的甄宝玉才如梦方醒般喃喃道:“怎好好的,家就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