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住院部三楼的重症监护室外，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枷锁，死死裹住苏念单薄的身子。她手里攥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费用清单，上面的数字像一把把尖刀，直戳她的心脏 —— 父亲苏建国的急性心梗手术，加上后续的 IcU 监护费，总共需要五十万。
而她的视野一角，血红色的倒计时仍在无声流逝：68小时22分15秒。
双重的生死关，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五十万！对如今的苏念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三个月前，她因为看不惯腾飞农机公司副总张秃子的龌龊勾当，当着全部门的面掀了桌子，愤然辞职。本以为凭着自己多年的植保机研发经验，总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可没成想张秃子在行业里散布谣言，说她技术不过关还爱惹是生非，害得她跑遍了全市的农机企业，连个面试机会都没捞着。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在了父亲前期的治疗上，如今别说五十万，就连下星期的房租，她都快凑不出来了。
“苏小姐，你父亲的情况很危急，要是明天还凑不齐手术费，我们就只能先保守治疗了，可保守治疗的风险……”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念红着眼眶打断：“护士，再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我一定能凑到钱！”
走出医院，深秋的寒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苏念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心里的焦灼比这刺骨的寒风更让人难受。她掏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有的人甚至直接把她拉黑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以前她总觉得这话太夸张，可如今落到自己头上，才明白其中的滋味有多苦涩。
就在苏念快要绝望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以前在腾飞公司的同事发来的消息：“念姐，张总今天在公司说，要是你愿意回来认错，他或许能帮你一把。”
苏念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张秃子那副油头粉面、色眯眯的嘴脸瞬间浮现在眼前。当初她在公司的时候，张秃子就多次借着谈工作的名义对她动手动脚，还想把一些偷工减料的零件塞进植保机里，被她严词拒绝后，就一直对她怀恨在心。现在去求他，无疑是 “羊入虎口”。
可一想到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父亲，苏念的心又软了下来。父亲是个老农机人，一辈子都在跟土地和植保机打交道，小时候她最喜欢趴在父亲的背上，看他修理那些出了故障的机器。如今父亲病危，她就算是放下所有的尊严，也得把这笔手术费凑齐。
“罢了，就当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等父亲的手术成功了，我再跟他算账！” 苏念咬了咬牙，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腾飞农机公司的方向驶去。
腾飞农机公司位于城郊的工业园区，远远望去，那栋崭新的办公大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苏念站在公司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屈辱，一步步走了进去。
前台的小姑娘认出了她，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和鄙夷，没等苏念开口，就抢先说道：“苏小姐，张总在顶楼的办公室等你，他说了，你来了直接上去就行。”
苏念点了点头，走进电梯。电梯里的镜子映出她憔悴的模样，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叮” 的一声，电梯到了顶楼。张秃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油腻的笑声。苏念推开门，只见张秃子正靠在真皮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雪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正给他捏着肩膀。
看到苏念进来，张秃子把手里的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脸上露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女苏念吗？怎么，离开我腾飞公司，混不下去了？”
苏念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开门见山：“张总，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父亲病重，需要五十万手术费，我想预支一部分工资，等我回来上班后，慢慢从工资里扣。”
“预支工资？” 张秃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苏念啊苏念，你以为你是谁？当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现在说想回来就回来，说想预支工资就预支工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旁边的年轻女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张总，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就不该让她进来！”
苏念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张总，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可我父亲的病真的不能再等了，求你帮帮我！”
张秃子站起身，走到苏念面前，用油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嘛，我有个条件。”
苏念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咱们公司仓库里，不是堆了一堆报废的植保机零件吗？都是些没用的垃圾。” 张秃子指了指窗外的仓库方向，“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能用那些报废零件，拼出一台能正常飞行、还能完成植保作业的植保机，别说五十万，就算是一百万，我也立马给你。可要是你做不到……”
说到这里，张秃子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那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城市，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而且，你今天来求我的事情，也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让大家看看你苏念是怎么为了钱，卑躬屈膝求我的！”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苏念的脸上。用报废零件拼植保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植保机的核心部件，比如发动机、飞控系统、喷雾装置，哪怕有一个出了问题，都不可能正常工作，更别说用一堆报废的零件了。张秃子这根本不是在给她机会，而是在变着法地羞辱她！
周围的同事听到动静，都纷纷围了过来，对着苏念指指点点。
“我就说她不行吧，还想跟张总叫板，现在还不是得回来求张总？”
“用报废零件拼植保机，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张总就是故意刁难她呢！”
“谁让她以前那么清高，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苏念的耳朵里，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是她认怂了，父亲就真的没救了。
张秃子看着苏念苍白的脸，心里更加得意：“怎么，不敢答应？要是不敢，就赶紧滚，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就在这时，苏念突然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了窗外的仓库废料区。那里堆满了生锈的零件、断裂的机架、还有损坏的发动机，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可在苏念眼里，那些零件仿佛都活了过来。
突然，苏念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那是她多年来钻研植保机技术，在极度专注时才会出现的现象。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张总，这三天，我就用那堆‘垃圾’，拼出一台能飞的植保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