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问:“真李老爷在哪?”
假李老爷与老陈相视一笑:“他就是李老爷,哪来的真假?”说罢挥手示意壮汉开门拿我。
我急速后退,想起真李老爷说过机关可从内开启。我在石壁上摸索,果然触到一块松动的砖石。用力按下,一侧石壁突然移开,露出另一条暗道。我不假思索冲入其中,身后传来惊呼声。
暗道曲折向下,愈走愈潮湿阴冷。前方传来水流声,隐约可见微光。走出暗道,我发现自己竟站在池塘底部的那口石井中,上方水面映着月光,波光粼粼。
石井壁上刻满奇异符文,我伸手触摸,指尖传来刺痛感,像是被什么无形力量排斥。抬头间,我惊见井壁上悬着数具尸体,皆用铁链捆绑,早已化为白骨。最骇人的是,这些白骨胸腔内竟生长着半白半黑的藕节!
我突然明白这“阴阳藕”的真正培育方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上方水面忽然波动,几个黑影跃入水中,向我游来——是老陈派来的家丁。我无处可逃,绝望中拔出匕首准备拼命。
就在这时,井底突然震动,那些刻在壁上的符文发出幽蓝光芒。井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将我和那些家丁一并卷入其中。我呛了几口水,意识模糊间,感觉有无数冰冷的手抓住我的四肢,向下拖拽...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池塘边上,浑身湿透,手中紧紧攥着一节莲藕——半白半黑,散发着那熟悉的奇异香气。
远处传来人声,我急忙躲入树丛。见老陈带人赶来,四下搜寻。“分明看见那小子沉下去了,怎么不见了?”一家丁道。
老陈面色阴沉:“找!必须找到他!若是让外人知道阴阳藕的秘密...”
他们渐行渐远,我悄然离开李家,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我取出那节意外得来的阴阳藕,摆在桌上仔细观察。
月光下,那半白半黑的藕节似乎在内里发光,白色那半温暖柔和,黑色那半冰冷诡异。我忽然想起父亲临终话语——“别信任何人”。
就连那个被囚禁的“真”李老爷,真的可信吗?若他真是受害者,为何能轻易解开机关?那石室中的机关,他从内中可以解开,为何十年不曾逃脱?
我拿起那半截白藕,犹豫是否该尝一口。这能延年益寿的灵物,究竟是天赐福音,还是恶魔的诱惑?
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乌云遮蔽,房间陷入黑暗。在完全黑暗的前一瞬,我似乎看到那节阴阳藕上的黑色部分,微微蠕动了一下。
我吓出一身冷汗,急忙点灯再看,那藕节静静躺在桌上,毫无异常。是我眼花了,还是这鬼东西真有生命?
次日,我决定去找镇上唯一的老中医孙大夫。孙大夫年过七旬,与我祖父有旧交,为人正直。我将那节阴阳藕呈上,只说是偶然得来的奇异植物,请教这是何物。
孙大夫一见那藕,脸色大变,急忙关上门窗。“此物你从何得来?”他压低声音问。
我谎称是从外地商人手中购得。孙大夫摇头叹息:“这是阴阳藕,邪物也!古书上说,此物非阳间所有,需以血肉喂养,生于阴阳交界之处。食白藕者可延寿健体,食黑藕者则病痛缠身。更可怕的是,长期食用白藕者,会逐渐失去本性,最终成为培育此物的傀儡。”
我忽然明白假李老爷和老陈为何如此执着于此物。“可有方法破解?”我问。
孙大夫沉吟片刻:“万物相生相克。阴阳藕极阴又极阳,唯有以纯阳之火焚毁,方能根除。但切记,培育此物之地,必有不甘的亡灵被困。若毁其根本,需先超度亡魂,否则邪气四散,贻害无穷。”
我谢过孙大夫,回家途中,却发现街坊邻里看我的眼神怪异,窃窃私语。到家门口,见墙上被人用红漆画了古怪符号,似眼非眼,令人不寒而栗。老陈迎出来,面色如常:“少爷去哪了?李老爷送来请帖,邀您今晚赴宴。”
我心中警醒,表面上应允下来。回房后,我悄悄准备了一些必要物品——火柴、煤油、父亲留下的那把匕首,还有孙大夫给的几张符纸。
赴宴之前,我先去了镇外寺庙,找主持法师说明了情况。法师闻言色变,答应带我几位弟子前往李家超度亡魂。
夜幕降临,我如期赴宴。李家张灯结彩,宴席丰盛。假李老爷热情异常,频频劝酒。我假装畅饮,实则将酒倒在一旁。
酒过三巡,假李老爷忽然道:“听说贤侄近日得了一节奇藕,半白半黑,可有此事?”
我心中一惊,面上笑道:“李叔何处听闻?确有此事,不过已交由孙大夫研究去了。”老陈与假李老爷交换眼神,忽然拍手。屏风后走出两人,押着一人——竟是孙大夫!
“孙大夫已经全都说了。”假李老爷冷笑,“贤侄,我本不想伤你,奈何你自寻死路。”
我缓缓起身:“我也本想让你们多活几日,奈何你们害死我父亲,天理难容!”
话音未落,我掀翻酒桌,掏出怀中煤油瓶洒向四周,划燃火柴扔出。火焰顿时窜起,宾客惊呼四散。
我趁乱冲向书房,假李老爷和老陈紧追而来。进入书房,我直奔那藏有锦盒的柜子,却不是要取物,而是将又一瓶煤油倒入,引火点燃。
“不!”假李老爷惨叫一声,扑向火焰,竟徒手扒开燃烧的柜子,取出那盛有阴阳藕的锦盒。他的双手已被烧得焦黑,却浑然不觉疼痛。
老陈则向我扑来,我闪身避开,抽出匕首。此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寺庙的法师们到了!
老陈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却不是刺向我,而是反手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他口中念念有词,血液仿佛有生命般流向池塘方向。
假李老爷打开锦盒,取出大把白藕塞入口中。他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眼睛变得赤红,面目扭曲可怖。
“你们疯了!”我喝道,“为这邪物,值得吗?”假李老爷狂笑:“值得!有了它,我能长生不老!我能永远...”
话未说完,整个宅院突然震动起来。池塘方向传来轰隆巨响,水柱冲天而起,染着诡异的血红。老陈的尸体突然站起,双眼翻白,口中发出非人的嚎叫。法师们冲进来,见状大惊:“血祭已成,邪灵苏醒!快走!”
但为时已晚。池塘中爬出数具尸骸,皆半腐半枯,胸腔内生长着黑白相间的藕节。它们移动缓慢,却带着无可阻挡的恐怖气息。
假李老爷狂笑着冲向那些尸骸,似乎认为它们会听从他的指挥。然而一具尸骸伸出手臂,穿透了他的胸膛。假李老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破洞,倒地气绝。
我随法师们急退,其中一位老僧叹道:“冤孽啊!这些尸骸都是被献祭的无辜者,他们的灵魂被困在藕中,不得超生。”
“还有办法吗?”我问。老僧点头:“唯有找到主藕,将其焚毁,方能解开诅咒。”
我想起池塘底部的那个石井,以及井壁上生长的那些诡异藕节。毫无疑问,主藕就在那里。
我二话不说,冲向池塘。法师们在后诵经护持,那些尸骸似乎被经声所阻,动作迟缓了许多。我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直向井底游去。
井中符文发出刺目蓝光,抗拒我的进入。我感到浑身刺痛,几乎要放弃时,怀中那节阴阳藕突然发出柔和白光,中和了蓝光的排斥。我趁机游入井中。
井底,那些悬挂的尸体正在活动,挣扎着要脱离铁链。我避开它们,寻找主藕。终于在井壁最深处,发现一株特别粗壮的藕节,它不像其他藕节那样半白半黑,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色,上面似乎有着人脸般的纹路。
我掏出最后一点煤油洒在上面,划燃火柴。火焰燃起的瞬间,整个井水沸腾起来!那些尸骸发出凄厉惨叫,纷纷化为灰烬。
我急需空气,向上游去,却在半途被什么东西拖住脚踝。回头一看,竟是一具尚未完全消散的尸骸,它空洞的眼窝盯着我,手中死死抓着我的脚。
氧气即将耗尽,我拼命挣扎,意识逐渐模糊。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葬身井底时,脚上一松,那尸骸竟主动放开了我。它那腐烂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解脱的表情,随即彻底消散。
我奋力游上水面,爬出池塘,瘫倒在地。法师们围上来,见我还活着,皆松了一口气。老僧道:“施主功德无量,超度了这些冤魂。”我喘息着问:“一切都结束了吗?”
老僧摇头:“阴阳藕虽毁,但其种子可能已经散播。这邪物诱惑人心,只怕日后还会在别处出现。”我看着手中那节已经变为普通颜色的藕节,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的大仇得报,但付出的代价太大。李家宅院在一夜之间荒废,镇上无人敢再靠近那个池塘。后来政府派人填平了池塘,在上面建了小学校。
我离开家乡前,去父亲坟前祭拜。告诉他一切已了,让他安息。转身离去时,忽见坟头新生一株嫩芽,半白半黑,在风中微微摇曳。
我愣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那邪物,果真还未根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