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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成了蛇仙的祭品(1 / 2)

简介

>我快被冻死时,是黑蛇仙救了我。

>她赐我长生,代价是每年为她献祭一个妙龄女子。

>第十个年头,我颤抖着把姑娘推入蛇窟。

>“够了,”她突然化为人形,冰凉的指尖划过我脖颈,“你可知这些女子都是谁?”

>她冷笑:“她们全是我的转世分身,每一世都被你亲手杀死。”

>“现在,该你偿还这十世的孽债了。”

正文

冷,彻骨的冷。

那冷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针,狠命扎进我的骨头缝里,又顺着血脉朝五脏六腑深处钻。我蜷在烂泥里,每一寸皮肉都在打着哆嗦,连牙齿磕碰的力气都快没了。眼前模糊一片,天地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白。大雪还在没完没了地下,像要把这小小的山坳,连同我这个将死之人,彻底埋葬在寂静的白色坟茔之下。

身子越来越沉,沉得像是灌满了铅,一直往冰冷的泥地里陷。一股比冰雪更刺骨的麻木感,从冻僵的脚趾尖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贪婪地吞噬着我仅存的知觉。黑暗,温暖的、诱人的黑暗,正从视野的边缘悄悄弥漫开来,像一张柔软舒适的黑毯子,轻轻向我招手。或许……就这样睡过去……也好……

就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要将我完全吞没的一刹那,一种奇异的声响刺破了濒死的寂静。

嘶——嘶嘶——那不是风声。那声音极细,极滑,带着一种冰冷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仿佛有人拿着极薄的冰片,贴着我的耳廓轻轻刮过。它起初极微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我混沌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游走?

我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视线艰难地聚焦。

离我不过三尺远的雪地上,一道深深的凹痕突兀地蜿蜒着。那凹痕两旁,积雪被无声地、柔和地排开,形成两道整齐的雪棱。凹痕的尽头,就在我的脸侧。

那里盘踞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那是一条蛇。巨大得超乎常理。它盘踞的姿态带着一种古老岩石般的沉静,头颅高昂着,几乎与我的脸平齐。最摄人心魄的,是它的眼睛。那对眼睛并非蛇类常见的琥珀或碧绿,而是一种深沉到近乎纯粹的暗金,如同两簇凝固的、来自幽冥深处的火焰。此刻,这双毫无温度的金色竖瞳,正毫无波澜地、专注地凝视着我。我的倒影在那冰冷的金色镜面中扭曲、变形,渺小如尘埃。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刺骨的寒冷更加彻底地冻结了我的血液,连呼吸都停滞了。

它要做什么?吃掉我这将死的残躯?我连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徒劳地、惊恐地回望着那双冰冷的金眸。

巨大的黑蛇微微偏了偏头,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人性化的审视意味。接着,它缓缓张开了嘴。没有獠牙的森白寒光,只有一股浓郁的、难以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腥甜、泥土的腐朽,还有一种……奇异的、如同雨后深山空谷中兰草绽放般的幽香。这气味霸道地钻入我的鼻腔,直冲脑髓。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从我的喉咙深处炸开!

那感觉无法形容。仿佛冻僵的躯壳被投入滚沸的热油,又像是干涸龟裂的河床瞬间被汹涌的洪水淹没。那股霸道的力量蛮横地冲撞着每一寸冻结的血肉,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诡异的、令人颤栗的生机同时在我体内疯狂奔涌、膨胀。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深处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仿佛断裂的枯枝在强行接续。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痛吼从我喉咙里挤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

剧痛和灼热中,我似乎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那双暗金色的蛇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光泽,像是在……笑?

然后,那庞大的、带来死亡又带来剧痛与生机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漫天飞雪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雪地上那一道蜿蜒的凹痕,和我体内疯狂燃烧的生命之火,证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绝非幻梦。

雪,不知何时停了。我挣扎着,竟然真的从冰冷的泥泞里站了起来。腿脚依旧有些虚软,但那股足以致命的严寒和濒死的麻木感,竟奇迹般地褪去了大半。身体里奔涌着一种陌生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像沉睡的火山在苏醒。我茫然地环顾四周,雪地茫茫,除了我自己的脚印和那道诡异的蛇痕,再无他物。

是梦吗?可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如此真实。我踉跄着走下山坳,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身体深处那股被强行灌注的力量在奔涌,支撑着我虚软的双腿,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空”。像是被强行塞满的容器,内里却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在风雪后显得格外萧索。远远地,我看见几个人影缩在背风的墙角,裹着破棉袄,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迅速消散。

“……真邪门了!大雪封山啊!老王家那小子,昨儿还只剩一口气,眼瞅着要冻成冰坨子了,今天咋跟没事人似的回来了?”

“嘘!小点声!没看他那眼神?直勾勾的,跟丢了魂似的……怕不是撞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听守山的老李头说,昨儿半夜,他好像听见山里……有怪动静,嘶嘶的,像……像大蛇蜕皮……”

“呸呸呸!快别说了!晦气!”有人狠狠啐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惶。

他们的窃窃私语,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我的耳朵。撞邪?不干净的东西?大蛇蜕皮?我的心猛地一沉,昨夜那双冰冷的暗金色蛇瞳和那股腥甜又幽兰般的奇异气息,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不是梦。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那些探究、恐惧又混杂着嫌恶的目光,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自己那间破败、冰冷的茅屋。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我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恐惧和茫然。

那一晚,我几乎没合眼。身体里那股陌生的暖流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驱散了寒冷,却带来一种更深的不安。我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脸颊,皮肤温热,触感真实,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仿佛这具躯壳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一个冰冷滑腻的触感,毫无征兆地缠上了我的脚踝!

我猛地惊醒,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黑暗中,那双熟悉的暗金色竖瞳,如同两盏幽幽的鬼火,悬浮在离我床榻不远的地面上。巨大的蛇影轮廓在月光勉强透入的窗纸映衬下,显得无比庞大、诡异。它就在那里,无声无息,仿佛它从未离开过这间屋子。

“嘶……”那声音像是贴着我的耳膜摩擦,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冰冷质感。

“活下来……感觉如何?”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混乱的脑海里响起,低沉、沙哑,分辨不出性别,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郁的腥气,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非人的韵律。

我浑身僵硬,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瞪着那双在黑暗中燃烧的金色火焰。

“别怕……”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般的安抚,又像是毒蛇吐信的嘶嘶声,“吾予你新生……非是无偿……”

巨大的蛇头微微凑近了些,我能清晰地看到它光滑如墨玉的鳞片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股腥甜与幽兰混合的奇异气息再次笼罩了我,比昨夜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

“代价……很简单。”脑海中的声音如同冰水灌顶,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脆弱的神经上,“每年……一个。”

“什么……一个?”我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破碎。

“人。”那声音毫无波澜,吐出这个字眼如同碾碎一颗尘埃,“妙龄……处子。”

我如遭雷击,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献祭?活人?给……它?

“不……不行!”巨大的恐惧让我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杀人……那是……那是……”

“拒绝?”那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锐。黑暗中的金色竖瞳猛地收缩,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铁块,沉重地挤压着我的胸腔,让我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死。”那声音冰冷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如同宣判。恐怖的威压骤然加强,我眼前阵阵发黑,仿佛灵魂都要被这股力量撕扯出体外。

“我……我答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在绝对的非人力量面前,凡人的道德和挣扎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我瘫软在冰冷的土炕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明智……”脑海里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满意的意味,“记住……你的味道……吾刻下了……无处可逃……”

巨大的黑影缓缓退入房间最深的角落,如同墨汁融入更浓的墨。那双暗金色的竖瞳最后瞥了我一眼,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肉,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然后,一切归于寂静,仿佛它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那句“无处可逃”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我。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如墨。而我的世界,已彻底坠入无间地狱。

第一年,我像个游荡在噩梦里的孤魂。那冰冷的交易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我的灵魂。选谁?怎么下手?每一个念头都让我浑身战栗。村里的姑娘们,春花、秋月……那些曾经熟悉的笑脸,此刻在我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我刻意避开她们,却又不得不像猎犬一样,在暗处偷偷观察、比较,衡量着哪一个……更容易得手,更不会引起大的波澜。这种煎熬比死更难受。

最终,是村西头的哑女小荷。她父母早亡,跟着年迈眼瞎的奶奶过活,平日里沉默得像道影子,几乎被所有人遗忘。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我像个真正的鬼魅,用浸了蒙汗药的布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挣扎得很微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我把她带到村后废弃的砖窑,那里有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据说连着地下河。靠近洞口时,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窥视。我甚至没敢把她推下去,只是将她放在洞口边缘,就发疯似的逃了。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短促的、被拖拽入深渊的呜咽,随即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的吮吸声淹没。那声音,成了我此后无数个夜晚的梦魇。

第二天,村里人发现哑女不见了。瞎眼奶奶哭得昏天黑地,人们叹息着,猜测着,说她是受不了苦,自己寻了短见,或者被山里的野物叼走了。我躲在人群后面,听着那些议论,胃里翻江倒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血痕。那晚,我蜷缩在茅屋角落,身体里那股不属于我的力量却异常活跃,像冰冷的蛇在血管里游走,带来一种诡异的舒适感。衰老的痕迹,仿佛真的被抹去了一丝。

第二年、第三年……时光在恐惧和麻木中扭曲前行。

最初的挣扎和罪恶感,在一次次的重复中渐渐被磨平了棱角,沉入一片死寂的泥潭。我像一个被诅咒的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履行着与魔鬼的契约。挑选“祭品”变得越来越“熟练”。外乡流落至此、无依无靠的孤女;家中兄弟众多、少一个也无人在意的贫家女;甚至……是得罪了里正、被暗中排挤的姑娘。每一次,我都精心策划,利用夜色、偏僻的地点,还有心中那早已冰冷坚硬如铁石的算计。

我把她们带到不同的地方:后山废弃的矿洞、芦苇丛生的野湖深处、甚至是乱葬岗边缘一个塌陷的古墓穴……每一次,只要靠近那些阴森之地,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就会如约而至,黑暗深处似乎总有庞大的阴影在无声地蠕动、等待。每一次,当我把那些鲜活的生命推向那未知的黑暗深渊时,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她们最后惊恐绝望的眼神,不去听那短促的呜咽和随后令人头皮发麻的吞咽声。每一次,当那股冰冷的力量再次注入我的身体,带来虚假的“青春”活力时,我心底的某个角落,就彻底死去一分。

村里开始流传起可怕的流言。说这山里有专吃女子的妖怪,说水鬼作祟,甚至有人偷偷议论,是不是当年被沉塘的那个冤死的女人回来索命了。人心惶惶,天一黑,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再不让年轻女子单独出门。而我,这个“长生不老”的怪物,在恐惧和疏离的目光中,越发像个孤魂野鬼。偶尔在浑浊的水面中瞥见自己的倒影,那张脸似乎真的停留在了获救的那个冬天,年轻,却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第十年。村东头柳老三家新买来的童养媳,名叫翠儿。瘦瘦小小,才十四岁,像棵没长开的豆芽菜,脸色蜡黄,头发枯黄,整天低眉顺眼地干活,挨打受骂也不敢吭一声。柳老三嗜酒如命,动辄对她拳脚相加。选她,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一个买来的、无足轻重的丫头片子,死了,柳老三最多骂骂咧咧几天,说不定还能讹点“抚恤”钱。麻木的心已经激不起任何涟漪,只剩下完成任务般的冰冷计算。

又是一个没有星月的夜晚,黑得像墨汁。我熟门熟路地摸到柳老三家破败的柴房后面,轻易地弄开了那扇腐朽的木门。翠儿蜷缩在角落一堆发霉的稻草上,似乎睡着了,瘦小的身体在寒冷中微微发抖。我拿出浸透药汁的布巾,犹豫了一瞬——她的身形,瘦弱得让我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濒死的自己。但仅仅是一瞬,那点微弱的怜悯就被更强大的、对蛇仙的恐惧和对“长生”的麻木渴求碾碎了。布巾捂上去,她只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微弱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瘫软下去。

我扛起这轻飘飘的躯体,像扛着一捆没有生命的稻草,朝着村外那片早已废弃的乱坟岗走去。那里有一个塌陷的、深不见底的墓穴,是我早已选定的“祭坛”。夜风呜咽着穿过乱石和枯草,如同鬼哭。脚下的荒草窸窣作响,每一步都踏在累累白骨之上。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土腥和腐烂气息中,那股熟悉的、带着腥甜和幽兰味道的气息,再次从墓穴深处弥漫上来,越来越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粘稠雾气,缠绕在脚边。

到了。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深不见底。那股腥甜的气息浓得呛人,黑暗中似乎有无数鳞片在摩擦、蠕动,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沙沙”声。我甚至能感觉到下方深处,那庞大冰冷的存在正散发着不耐的气息。

麻木的心湖终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这是第十个了。十年……整整十个鲜活的生命……我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蛇仙,而是某种迟来的、巨大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瞬间攫住了我。结束了?这噩梦般的轮回……终于要结束了?我机械地弯下腰,准备像丢弃垃圾一样,将肩上这轻飘飘的“祭品”抛入那永恒的黑暗。

“够了。”一个冰冷、滑腻、带着金属般质感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

不是在我混乱的脑海里!是真切切地响在这死寂的乱坟岗上!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猛地转过身。洞口边缘,离我不过两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不,那根本不能算是人!

她全身裹在一件宽大得不合体的、像是用最浓重的夜色织就的黑袍里,袍角拖曳在冰冷的荒草和碎石上。兜帽的阴影浓重地覆盖着她的脸,只露出一个尖俏得过分、毫无血色的下巴,和两片薄得像刀锋的嘴唇,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种非人的、极其冷酷的弧度。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皮肤。那裸露在袍袖外的一小截手腕,在惨淡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半透明的青白色,隐隐能看到皮肤下细微的、如同鳞片纹理般的脉络在月光下流转着非人的幽光。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比这乱坟岗的阴风更刺骨百倍,瞬间攫住了我。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肩上扛着的翠儿差点滑落,我下意识地又将她抓紧了些,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仙……仙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第十个……我……我带来了……”我试图将她往前送,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木偶。

“呵……”一声短促的、冰冷的轻笑从那兜帽下溢出。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酝酿了千年的怨毒。

她动了。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滑近一步。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和幽兰的混合味道,几乎让我窒息。

一只同样青白、带着鳞片般冰冷质感的手,从宽大的黑袍下伸了出来。那手指异常修长,指甲尖锐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尖端,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它没有去碰触我递过去的翠儿,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缓慢,冰凉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划过我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颈侧动脉。

那触感,像一块千年寒冰贴上皮肤,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血液。

“十年了……”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片寒栗,“年年……如约而至……真是……好一条……忠心的……狗……”

我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忘记了,只能惊恐地瞪着她兜帽下那片浓重的阴影。

她的指尖在我的脖颈上流连,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然后,那冰冷的指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我怀中翠儿蜡黄的小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却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你可知……”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这些……妙龄处子……她们……都是谁?!”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她,又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翠儿。那张蜡黄、瘦弱、带着伤痕的脸,此刻在惨淡的月光下,竟莫名地……让我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寒刺骨的悸动?

黑袍下的“人”猛地扬起头!兜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青白到透明的皮肤,光滑得没有一丝毛孔。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毫无生气的僵硬。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巨大,狭长,瞳孔不再是暗金,而是燃烧着一种妖异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惨绿色竖瞳!那目光中蕴含的怨毒、悲愤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彻底焚烧殆尽!

她死死地盯着我,惨绿的竖瞳燃烧着地狱之火,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她们……全是……吾之……转世……分身!”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只剩下嗡嗡的轰鸣。转世……分身?什么意思?这十年……我亲手推入深渊的十个女子……全是……她?

“每一世……”她惨绿的眼眸死死锁着我,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冰窟,“吾借凡胎……降临……每一世……皆死于……妙龄……每一世……”

她惨白得如同玉石雕琢的手指猛地指向我怀中昏迷的翠儿,指尖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皆被……你!亲手……扼杀!”

“不!不可能!”我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连后退,“你胡说!仙姑……不……你……你到底是谁?!这不可能!”我死死抱着翠儿,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抱着一个烫手的烙铁,惊恐地想把她丢开,却又被一种巨大的荒谬和恐惧死死攥住。

“吾是谁?”她发出一串尖锐刺耳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冷笑,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在我的头顶和双肩!我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乱石地上,膝盖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惨绿的眼眸中燃烧着刻骨的怨毒和一种扭曲的快意。

“好好看看……这庙……”庙?我茫然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乱坟岗边缘那片被荒草和枯藤彻底吞噬的废墟。月光惨淡,勉强勾勒出几段倒塌的土墙和半截断裂的石柱轮廓。那形状……隐约像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极其微小的山神庙?

“当年……是谁……亲手……砸了……吾的……神像?”她的声音如同诅咒,每一个字都带着穿破时空的怨恨,“是谁……在吾……最虚弱……蜕皮之时……将吾……打落……神坛……污为……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