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标无比清晰——神龛!那摆放着铜锣、供奉着所谓祖宗牌位的祭坛!那个赵老鳖敲响死亡序曲的地方!
我拖着残躯,爬到冰冷的神龛石台下。右手在黑暗中疯狂地摸索着,指甲刮过粗糙冰冷的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哪里?那该死的东西在哪里?赵老鳖每次主持仪式前,都会鬼鬼祟祟地在神龛底下摸索一阵……一定有东西!
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块与其他石板触感截然不同的地方!冰冷!滑腻!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森感!不是石头!是某种…被厚厚苔藓包裹的木匣边缘!
就是它!我用尽全身力气,指甲深深抠进那滑腻的苔藓和朽木的缝隙里!剧痛从指尖传来,却刺激得我更加疯狂!抠!挖!撬!腐朽的木屑和湿冷的苔藓碎片簌簌落下!终于,“咔嚓”一声轻响,一块松动的小石板被我硬生生撬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血腥、陈腐泥土和某种刺鼻腥臊的恶臭,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阀门,猛地从那个黑黢黢的洞口喷涌而出!呛得我几乎窒息!
我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颤抖着右手探了进去。指尖触碰到一团冰冷、坚硬、布满诡异纹路的东西!触感粗糙,带着鳞片般的凸起,却又异常干燥,仿佛被风干了千万年!
我猛地将它拽了出来!借着神龛上那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光,我看清了手中的东西——那是半截虫子的干尸!通体呈现出一种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躯干粗如儿臂,上面覆盖着一圈圈紧密排列、如同铜钱般大小的暗红色甲壳,甲壳边缘锋利如刀!两侧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对细长、干枯、如同钢针般尖锐的节肢!最骇人的是头部——狰狞的口器如同两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黑色弯钩,即使早已干枯死亡,依旧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更可怕的力量生生撕裂!
蜈蚣!一条巨大无比、半截身子就足以让人做噩梦的血色蜈蚣干尸!这东西…就是赵老鳖的秘密?就是这吃人“拍喜”背后隐藏的邪物?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满了我的脑海!吞了它!把这凝聚了不知多少怨毒与邪祟的东西吞下去!用它…用它赋予我复仇的力量!用它…把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拖进真正的地狱!
滔天的恨意彻底压倒了恐惧和恶心!我死死盯着手中那半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蜈蚣干尸,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没有任何犹豫,我张开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冰冷、坚硬、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虫尸,狠狠地塞进了喉咙!
干枯的甲壳和尖锐的节肢刮擦着食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浓烈的腥臊和血腥味直冲脑门,胃部剧烈地痉挛!但我不管不顾,如同啃噬仇敌的血肉,用牙齿疯狂地撕咬、咀嚼!坚硬的甲壳在齿间碎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又带着强烈腐蚀感的诡异液体,伴随着破碎的虫尸碎片,强行涌入我的胃袋!
“呃啊——!”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撕裂的剧痛,瞬间从胃部炸开,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冰冷的寒意和滚烫的灼烧感在体内疯狂交织、撕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下的血管如同有活物在疯狂游走、鼓胀!一股庞大而邪恶、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冰冷意志,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蛮横地冲垮了我残存的意识堤坝,疯狂地涌入、占据!
祠堂内,悬挂在梁上的残破蛛网,在无声的阴风中剧烈摇摆。神龛上那几点幽暗的长明灯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灭。
子时到了。村东头,刘三家那间低矮的瓦房里。
刘三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身上胡乱盖着一床破棉絮。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窗棂影子。他大睁着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涣散,毫无焦距。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死了…真死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发飘,像是梦呓,“老鳖叔说了…晦气散了…能娶新人了…能生儿子了…” 他试图用这些念头驱散心底那越来越浓重的不安和…恐惧?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秀云最 后护住头时,那双透过胳膊缝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冰,又像是烧红的炭…
一阵没来由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糊着破麻纸的窗户缝隙,卷进屋内。那风冰冷得异常,带着一种泥土深处翻出来的腐朽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臊味。
刘三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裹紧了破棉絮,惊恐地望向窗户。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木门开启声,从堂屋方向传来。
刘三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手狠狠攥住!他明明记得,堂屋的门…是他亲手从里面闩死的!
谁?谁在外面!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单衣。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侧耳倾听着。堂屋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
哒…哒…哒…那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粘滞的拖沓感,像是赤脚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又像是…某种多足的节肢动物在缓慢爬行……一步步,不疾不徐,朝着里屋的房门靠近。
刘三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起来,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越收越紧。他想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想动,四肢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脚步声,停在了里屋那扇薄薄的木门外。
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吱呀…”
又是一声轻响。那扇门,被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
惨淡的月光,从洞开的房门涌入,勉强照亮了门口那片小小的区域。
刘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门口,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是他亲手拖去后山、丢进乱葬岗的秀云!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打得破烂不堪、浸透了血污和泥浆的暗红色棉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颊上,往下滴着浑浊的水珠。她的头微微歪着,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仿佛折断的颈骨无力支撑的角度。
而最让刘三魂飞魄散的,是她的动作。她背对着房门,坐在一张破旧的、布满灰尘的梳妆凳上——那张凳子,是当年她嫁过来时唯一的嫁妆。她的面前,是一面早已模糊不清、布满蛛网和水渍的破旧铜镜。她抬起一只苍白、沾满泥污的手,手里拿着一把同样沾着泥污的木梳。
她正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一下,一下,缓慢而僵硬地…梳着头发。木齿刮过纠结打结、沾满血块的长发,发出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这声音被无限放大,如同钝刀子刮擦着骨头。
月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她的眼睛似乎正对着铜镜,可那镜面模糊一片,根本照不出任何清晰的影像。
“嗬…嗬…” 刘三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神智。他想逃,身体却像被钉在了炕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缓慢梳头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下来。秀云的头,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开始一点点地、向一侧转动。她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锈蚀的机括。惨白的脖颈皮肤被拉扯得变形,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刘三的心跳几乎停止,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缓缓转过来的脸!终于,那张脸完全转了过来,正对着蜷缩在炕角的刘三!
脸上依旧惨白,毫无血色。嘴角却极其诡异、极其僵硬地向上扯起,形成一个绝非人类能做出的、如同画上去的、空洞而冰冷的笑容。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刘三的方向,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漆黑。
然后,在刘三惊骇欲绝、如同被冻结的目光注视下——秀云颈后那湿透、散乱的长发深处,毫无征兆地,鼓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不断蠕动着的鼓包!
那鼓包越顶越高,将颈后的皮肤绷紧、拉薄,几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皮肤下,隐约可见无数细长、节肢状的阴影在疯狂地攒动、纠缠!
“嗤啦——!”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撕裂厚实油布般的声响!那紧绷到极限的皮肤,猛地被从内部撕裂开来!
一只狰狞、巨大、覆盖着暗红色甲壳的蜈蚣头颅,缓缓地从那血肉模糊的裂口中探了出来!那巨大的、如同黑色弯钩般的口器缓缓开合着,沾满了粘稠、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头颅两侧,无数细长、尖端闪烁着幽绿寒芒的黑色节肢,如同毒蛇般探出,在空中缓缓舞动、探索!
紧接着,是更长、更粗的暗红色躯干!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血铸甲片般的背板!躯干两侧,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尖锐步足,如同无数锋利的钢针,支撑着这半截庞大的虫身,缓缓地从秀云颈后的裂口里爬出!那裂口被强行撑开,边缘翻卷着粉红色的肌肉和断裂的白色筋膜,触目惊心!
半截血红的蜈蚣妖躯,就这样半嵌在秀云颈后的血肉里,半悬挂在空中!无数尖锐的步足凌空舞动,巨大的口器开合,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哒”声。
而秀云的头颅,依旧保持着那个空洞冰冷的笑容,歪斜在一边,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支架。那巨大的蜈蚣头颅,缓缓地转动着,覆盖着冰冷甲壳的复眼,最终锁定了炕角抖如筛糠、几乎失禁的刘三。
一个冰冷、滑腻、带着无数重叠回音、仿佛由无数怨毒灵魂糅合而成的诡异声音,从蜈蚣那开合的口器中,清晰地吐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珠砸在刘三濒临崩溃的神经上:“夫…君…”
蜈蚣的步足兴奋地摩擦着,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现在……轮到我了。”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