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暴雪……”我的牙齿咯咯作响,却用尽力气让每一个音节都清晰、狠厉,“是你所为!”
时间,仿佛被这控诉和刀锋冻结了。
汹涌的寒潮停滞在空中,如同凝固的白色怒涛。冰霜蔓延的细微声响也消失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只有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她,或者说,雪女,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翻腾的白色寒气依旧缭绕,但那股毁灭性的迫人气势,却奇异地收敛了。那张冰雪雕琢般的脸上,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漠然,仿佛我刚才拼尽全力吼出的、足以颠覆十年人生的指控,只是吹过冰原的一缕微不足道的风。
然而,就在那死寂的几秒钟之后。那两片如同冻僵樱花般的唇瓣,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笑容。冰冷,空洞,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像冰湖裂开的一道缝隙,幽深得令人心悸。
那冰棱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玩味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敲打在冻结的湖面上:“原来……”
她深潭般的眼眸微微转动,目光落在那映着月光的、微微颤动的刀锋上,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然后,视线缓缓上移,穿透冰冷的空气,再次锁定我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漠然。里面多了一丝……洞悉。一种穿透了十年伪装、看透了我灵魂深处所有挣扎、所有恐惧、所有自欺欺人的……冰冷的洞悉。
刀尖在月光下凝然不动,仿佛冻结在空气里。那映着月华的寒光,像一条冰冷的小蛇,蜿蜒着,爬进我的眼底。十年前暴风雪中那抹冰雕般的身影,与此刻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带着空洞笑容的脸,在刀光中无声地重叠、破碎、又再次拼合。
“知道?”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着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知道什么?知道你假扮凡人,骗了我整整十年?知道你那夜的‘救命’,不过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狩猎?知道我这十年……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把你施舍的毒药当成了蜜糖?”
积压了十年的屈辱、被愚弄的愤怒、以及此刻赤裸裸暴露在对方洞悉目光下的狼狈,如同滚烫的岩浆在冰冷的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喷发出来。握着刀柄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但刀尖依旧死死地指着她寒气缭绕的心脏位置。
雪女脸上那空洞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分。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缭绕的寒气在她周身缓缓流动,如同有生命的冰雾。她微微歪了歪头,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般的优雅。
“毒药?”冰棱摩擦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回响,仿佛来自空旷的冰谷,“这十年的‘蜜糖’,难道不曾暖过你一刻?”
她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刀上,而是穿透冰冷的空气,直直刺入我的眼底。那深潭般的冰眸里,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涟漪荡开,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是嘲弄?是探究?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你既知是我引来风雪,”她继续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冰冷,周围的寒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为何……还要立下誓言?为何……还要带我下山?”她向前飘近了一小步,并非行走,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寒流推动。冰冷的压迫感瞬间增强,刀锋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为何……还要给我‘阿雪’这个名字?为何……还要让那个孩子存在?”
每一个“为何”,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我自以为坚固的壁垒上。握着刀的手,那难以抑制的颤抖,终于传递到了刀身。月光下,冰冷的刀尖开始出现细微却清晰的晃动。
“我……”喉咙像是被冰坨堵住。为什么?
为了活命?是的,在雪洞里面对那非人的存在和冰冷的誓言时,这是唯一的选择。
但后来呢?在集市上认出那似曾相识的轮廓时,那瞬间的心悸与荒谬感?在邻居的撮合下,看着她温婉的笑容时,那种试图说服自己“只是巧合”的自欺欺人?在婚后的日日夜夜,贪恋那份不属于人间的温柔时,内心深处那始终无法驱散的寒意?
还有……小萤。那个呵气成冰的孩子。她是我血脉的延续,却更是眼前这雪女力量最直接、最无法辩驳的证明。是我亲手将“异类”的种子,带入了凡尘。
“为了活着?”雪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冰冷穿透力,仿佛能读取我混乱思绪中的碎片,“还是……为了这十年虚假的暖意?”她微微抬起一只近乎透明的手,纤细的指尖缭绕着丝丝白气,指向我剧烈起伏的胸口,“你这里的挣扎,比风雪更吵闹。”
刀尖的晃动更加剧烈。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羞耻和愤怒。十年的伪装,十年的自欺欺人,在她这双冰封万载、洞悉一切的眼眸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那维系着我最后一丝行动力的愤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正在急速流失,只剩下冰冷的、沉重的绝望。
“杀了我啊。”她的话语如同冰珠滚落,清晰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我摇摇欲坠的意志上。那双冰封的眸子,毫无波澜地迎视着我手中颤抖的刀锋。“用你凡人的铁器。”她甚至又向前飘近了半分,那缭绕的、致命的寒气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刀尖。“像十年前你在雪地里,就该做的那样。”
冰冷的诱惑,带着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刀身沉重如山。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却像被无形的冰链锁住,每一寸移动都无比艰难。杀意如同在冰水中挣扎的火苗,明明灭灭。眼前是带来十年欺骗与致命寒冷的异类,是引动风雪欲置我于死地的仇敌。杀了她,似乎天经地义。
可为什么……为什么挥不下去?
是那十年里,她坐在窗边为我缝补衣物时低垂的颈项?是她抱着发烧的小萤彻夜不眠时疲惫却温柔的侧影?是她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时,眼中那抹努力模仿出来的、属于“人”的暖意?还是……小萤扑进我怀里时,那清脆的、毫无阴霾的“爹爹”?
那冰封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看着刀尖那徒劳的颤抖。她周身翻涌的寒气并未散去,致命的低温依旧冻结着空气,但那股毁灭性的、扑向我的势头却奇异地凝滞了。没有攻击,也没有退避,只是等待。像一个早已洞悉结局的旁观者,在等待一场必然发生的落幕。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声细微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呜咽,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死寂。
“呜……阿娘……冷……”
是隔壁房间!是小萤!
那稚嫩的、带着依赖和委屈的梦呓,像一道滚烫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被寒意冻结的神经,也猛地刺入了雪女那冰封的、漠然的眼眸深处!
雪女周身翻腾的、如同白色怒涛般的寒气,在听到那声“阿娘”的瞬间,肉眼可见地剧烈一颤!那翻涌的势头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向内收缩、坍陷。她脸上那亘古不变的冰雪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那双深潭般的冰眸中,漠然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瞬间崩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汹涌的情绪风暴——有惊愕,有剧痛,有茫然,还有一丝……猝不及防被唤醒的、属于“阿雪”的、母性的本能挣扎!
她猛地转过头,视线穿透冰冷的空气和薄薄的障子门,投向隔壁女儿熟睡的方向。这个动作快得如同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急切,完全不同于她之前那种非人的飘忽和冰冷。缭绕周身的寒气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紊乱、动荡,不再具有之前的绝对控制力。
就是现在!
那一声“阿娘”,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我濒临崩溃的身体。积蓄的、源自人类求生本能的最后力量,混合着对女儿的保护欲,轰然爆发!僵持的手臂猛地灌注了全部力气,不再犹豫,不再颤抖,手腕一沉,刀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目标,却不是眼前那寒气缭绕的身影!
“嚓!”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响起。
锋利的刀刃,带着我全部的决绝和力量,狠狠地劈向了我和雪女之间的地面!并非劈砍木头或土石,而是劈向了那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无影无形的——极寒领域!
刀锋落下的刹那,仿佛劈开了一层看不见的、厚重无比的冰障!空气中爆发出刺耳的、如同无数冰晶瞬间粉碎的锐鸣!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冲击波以刀锋落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炸开!
“呜——!”
劲风裹挟着细碎如尘的冰晶,如同微型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房间!窗户纸被瞬间撕裂,发出凄厉的呻吟!地面凝结的厚霜被硬生生刮去一层,露出刮得生疼,身体更是被这股反冲力推得踉跄后退,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口腔,又被我死死咽下。
雪女离得更近。那股由刀锋强行撕裂寒域引发的冲击,首当其冲地撞在她身上!她周身剧烈翻涌的寒气如同被狂风撕扯的薄纱,瞬间变得稀薄、紊乱。她闷哼一声,那声音不再冰冷如铁,反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血肉之躯的痛楚和……惊怒?她如同被无形的巨浪击中,深青色的身影(那身素色单衣在寒气激荡下竟隐约透出当年深青的底色)向后飘退,后背重重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墙壁上瞬间蔓延开一大片蛛网般的冰裂纹!她靠着墙,微微低着头,墨玉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轻微地起伏,周身那狂暴的寒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平息下去,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白气还在不甘地逸散。
房间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窗纸在寒风中呜咽,地上散落着冰晶和木屑。惨白的月光透过破洞照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落定的、如同星尘般的冰晶微粒。
死寂。只有窗外呜咽的风声,以及隔壁房间小萤翻了个身、再次沉入梦乡的细微呼吸声。
我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的钝痛,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握刀的手因为脱力和反震,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刀尖无力地垂向地面。
墙的另一边,雪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冰雪之色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那种非人的完美无瑕,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她的目光,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地上的刀,而是越过我,穿透破败的窗户,投向外面那片被月光照得一片清冷的庭院。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断壁残垣,穿透了厚重的时光,落在了十年间无数个平凡的瞬间——落在春日她弯腰在院中栽下第一株稚嫩花苗时,指尖沾染的湿润泥土气息;落在夏夜闷热的廊下,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和小萤笨拙地捕捉流萤,那微弱的绿光映亮孩子兴奋的小脸;落在深秋的黄昏,她将烤得暖烘烘的栗子塞进小萤迫不及待伸来的小手里,孩子被烫得呼呼吹气却又舍不得放开的憨态;落在寒冬的炉火边,她低头缝补时,被火光染上暖色的侧脸轮廓……
那些画面,无声地在她冰封的眼底流淌、破碎。
许久,许久。
那冰棱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坚硬,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的沙哑,仿佛被岁月和某种沉重的东西磨损过:“暖意……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终于缓缓转过视线,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有之前的漠然、洞悉或杀意,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像跋涉了万载冰原的旅人,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你那一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在呜咽的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斩断了‘必然’。”她微微停顿,目光再次投向隔壁小萤熟睡的方向,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仿佛要将那小小的身影刻入永恒的冰壁。“也斩断了……我的路。”
话音落下,她周身最后几缕逸散的寒气彻底消散。那件单衣上隐约透出的深青色,也如同褪色般消失,恢复成普通的素白。她没有再看我,也没有看那柄垂落的刀。
深青色的身影(那幻象般的颜色已彻底消失)开始变得透明、稀薄,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雾气。月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摇曳的虚影。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语。
最后一眼,她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我的脸,又或许只是我的错觉。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最终沉淀下来的,竟是一种近乎释然的……空洞。
下一刻,她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在满室狼藉和惨白的月光里。
只有墙角那片因她撞击而产生的、蛛网般的冰裂纹,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证明着她曾经的存在。
当啷。
刀落地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敲碎了什么东西。我靠着墙,身体里的力气连同那口喷出的热血一起,被抽干了。每一次咳嗽都撕扯着肺腑,视野里是染血的霜地和窗外那片固执的清冷月光。
隔壁,小萤细微的鼾声平稳而安宁,像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身体冻僵的麻木,也许是失血的昏沉,意识在冰与痛的边缘漂浮。东方的天际,终于吝啬地透出一丝鱼肚白,艰难地挤进破败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冰冷的光斑。
天,亮了。院子里的霜在微光下泛着硬铁般的光泽。
我用尽残存的意志,指甲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把自己从地上撕扯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目光扫过地上的血冰、那把孤零零的刀,最终,死死钉在墙角那片蛛网般蔓延的冰裂纹上。
裂纹的中心,空无一物。没有冰晶,没有泪滴,只有一片被寒气蚀刻出的、冰冷绝望的空白。
她走了。连同那点或许存在的、最后的挣扎或释然,都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昨夜的一切,连同那十年,都只是被风雪刮走的幻梦。只留下这片狼藉,和一个被掏空的我。
我踉跄着挪到隔壁房间门口,手指颤抖着拉开残破的障子门。
小萤还在熟睡。晨曦微光勾勒着她恬静的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孩子独有的、不谙世事的温暖。她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像一只安然的小兽。这份安宁,此刻却像最锋利的针,狠狠刺进我千疮百孔的心。我的存在,我的气息,甚至我身上的血腥味和寒意,都成了对这方净土的玷污。
我贪婪地看着她,想把这张脸刻进灵魂最深处,因为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我无声地、小心翼翼地拉上了门,仿佛关上了一个再也无法回去的世界。
庭院里,风卷着落叶和残霜打着旋。深秋的晨光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冰冷的刀刃,切割着裸露的皮肤。我走到院角那棵老梅树下,冻得毫无知觉的手指在冰冷的泥土里机械地挖掘。泥土冻得很硬,指甲劈裂了也感觉不到痛。挖出一个小小的坑,然后,我摊开空无一物的手掌,对着那片虚空,对着昨夜她消散的方向,轻轻做了一个“放下”的动作。
没有冰晶可埋。我埋葬的,是昨夜那个拔刀的男人,是那个叫“阿雪”的妻子,是这十年虚假却曾被我紧握的暖意。埋葬的,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泥土重新覆盖上去,冰冷而沉重。
我直起身,晨曦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院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回到那间破碎的卧房,目光再次落在那把掉在地上的刀上。冰冷的刀身映着窗外的天光,也映出我此刻苍白、狼狈、眼神空洞的倒影。
我弯腰,捡起了它。刀柄入手,是熟悉的冰冷沉重,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属于“武器”的力量感。昨夜那斩断寒域的一刀,似乎耗尽了我此生所有的暴烈与决绝。
刀尖垂下,指向地面。我没有擦拭它,也没有归鞘。只是握着它,像握着一截沉重的、冰冷的枯木。我一步步挪到门口,推开那扇同样布满霜痕的破门。
门外,是清冷的、被晨光洗过的小镇街道。早起的人家已有炊烟升起,带着人间烟火特有的、微暖的气息。几个早起的邻居看到我站在门口,形容枯槁,衣衫单薄染血,手里还提着一把出鞘的刀,都惊愕地停住了脚步,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没有看他们。目光越过低矮的屋檐,投向远处连绵的山峦。山巅之上,还残留着昨夜未化的积雪,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遥远、永恒的光芒。那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尘埃和霜粒,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质感。
我迈出了门槛。
一步。踩在冰冷的石阶上。
再一步。踏进被晨光分割的街道阴影里。
手中的刀,刀尖拖在石板路上,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刮擦声,在清晨的寂静中回荡。那声音,像是在为昨夜的一切,为那消散的雪女,也为我自己……刻下最后一道冰冷的墓志铭。
我没有回头去看那扇紧闭的、守护着小萤安眠的房门。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拖着那把再也无法挥起的刀,一步一步,走向那晨光熹微却寒意彻骨的前路。身后,是邻居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是破碎的家,是永远埋葬在心底的十年幻梦。
前方,是山的方向。是风雪曾来之处,也是她最终归去之地。
风,灌满了单薄的衣衫,冷得刺骨。每一步,都像踏在永冻的冰原上。
本章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