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见时机成熟,从怀中掏出那份早已备好的一万两银票信封,双手奉上,轻轻置于书案一角,动作自然而不显突兀。他声音压低,充满诚挚:
“大人明日远行,关山万里。卑职别无可献,唯有这点微末心意,聊表感激之情,权作大人途中茶水之资。大人于卑职有再造之恩,荣廷没齿难忘!日后,荣廷与宁古塔数千子弟兵,便是大人麾下之卒,但凭大人驱策,绝无二心!”
他没有过多华丽辞藻,但“麾下之卒”、“绝无二心”几字,掷地有声。
徐世昌目光掠过那信封的厚度,心中了然。他并未推辞,也未显欣喜,只是淡然一笑,随手将信封拨入一旁待整理的书籍之中,仿佛只是件寻常物件。
“你的心意,本官知道了。”徐世昌看着他,语重心长,“好好做事,为国戍边,便是对朝廷、对本官最好的报答。记住,持身要正,行事要稳。若有难处,可按规程呈文。”
“卑职谨记大人教诲!”江荣廷知道,这话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形的接纳。他再次起身,行大礼,“恭祝大人一路顺风!”
离开行辕,江荣廷心中大石落定。徐世昌收下这万两“投名状”,便是认可了这份隶属关系,为他今后在朝中找到了一个坚实的靠山。
次日,恭送徐世昌仪仗离开后,江荣廷换上了官服,带着庞义,径直前往将军府。
通报之后,苏和泰在书房接见了他。与见徐世昌时不同,江荣廷一进书房,便撩起官袍前襟,推金山倒玉柱般,向着端坐太师椅上的苏和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以头触地。
“罪员江荣廷,特来向将军大人请罪!”
这一跪,声音响亮,姿态放得极低。苏和泰原本因徐世昌插手而有些阴郁的心情,见此情形,顿时舒缓了不少。他虚抬了抬手:
“起来说话吧。徐大人既已为你辩诬,何罪之有啊?”
江荣廷并未立刻起身,依旧跪着,语气沉痛而诚恳:“将军明鉴!徐大人所平之反,乃阿保林构陷之冤。但卑职未经请示,擅购军火,致使流言纷起,让将军为之烦忧,蒙受非议,此乃卑职失职僭越之大过!卑职心中惶恐,无一日安宁。今日特来,恳请将军依律责罚,卑职绝无怨言!”
苏和泰捻着胡须,心中受用。他已知刘绍辰去了柳夫人处,那等于是江荣廷递来的服软帖。如今江荣廷本人又如此谦卑请罪,面子给得十足。加之徐世昌的态度明确,吉东防务也确实离不开此人。
“罢了罢了,”苏和泰语气缓和下来,“你当时也是出于防务公心,情有可原。如今首恶已除,此事就休要再提了。起来吧。”
“谢将军大人宽宏!”江荣廷这才恭敬起身,垂手侍立。
苏和泰打量着他,继续敲打道:“江分统,经此一事,望你吸取教训。日后行事,定要谨守朝廷法度,凡事多向本将军,向佟大人禀报商议,切不可再擅专。”
“卑职遵命!定当谨记将军教诲!”江荣廷躬身应道,“日后宁古塔一应军务,必先禀明将军与佟大人定夺。卑职愿为将军前驱,扫清匪患,巩固边防,以报将军不罪之恩!”
态度恭顺,承诺诚恳。苏和泰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嗯,回去好生安抚部下,尽快让宁古塔恢复秩序。”
“是!卑职告退!”
诸事已毕,临行前,江荣廷又备下礼物,分别拜访了舒淇与佟世功,对舒淇的仗义执言表示感谢,与佟世功重申了上下隶属,这一切都在低调中完成,不显山不露水,却将必要的官场脉络一一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