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春副都统衙门内,陈昭倒是礼数周全地接待了佟世功,但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强硬。
“佟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陈昭皮笑肉不笑地寒暄着。
佟世功也没多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陈大人,德盛粮行在贵码头之事,想必你也清楚。据本官所知,乃是地痞寻衅滋事在先,护卫被迫自卫,误伤人命。如今你将斧头帮的人尽数释放,却将德盛之人全部羁押,这……于情于理,似乎都有些说不过去吧?可否给本官一个面子,先将人释放,再行调查?”
陈昭听完,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淡然道:“佟大人此言差矣。码头上众目睽睽,死了两人,皆是被德盛的护卫所杀,证据确凿。斧头帮众人虽参与械斗,但并未直接致死,且主动投案,情节较轻,本官依律暂行释放,听候传唤,有何不妥?至于德盛之人,杀人重罪,岂能轻纵?若本官因佟大人一句话便放人,这大清的律法威严何在?珲春的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本官?”
他一番话滴水不漏,完全站在“依法办事”的道德制高点上,把佟世功噎得够呛。佟世功强压火气:“陈大人,律法不外乎人情。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斧头帮设局……”
“佟大人!”陈昭打断了他,脸色也冷了下来,“办案讲的是证据!莫非佟大人认为本官徇私枉法?还是觉得我珲春副都统衙门,办案不如你宁古塔明白?”这话已经带着明显的火药味了。
佟世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陈昭如此强硬,丝毫不给他这个同僚面子。他意识到,陈昭是铁了心要借此事把江荣廷往死里整。硬压显然不行,陈昭根本不吃这套。
见佟世功一时语塞,陈昭语气稍微缓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更显刁钻:“佟大人既然亲自前来过问,本官也不能全然不顾同僚之谊。这样吧,人,暂时还不能放,毕竟人命关天。但本官可以保证,在案子查清之前,绝不会让德盛的人在狱中受了委屈。至于最终如何判决……唉,毕竟死了人,总要对上下有个交代。让德盛粮行出三千两银子,作为对死者家属的抚恤,本官或许可以想办法,将案子定为‘斗殴误杀’,从轻发落。”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敲诈!佟世功心里骂娘,但形势比人强,陈昭寸步不让,他若继续僵持,只会更损颜面。
他只能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就依陈大人!本官会让江荣廷筹措银子!”
两人在衙门里不欢而散。佟世功憋了一肚子火离开珲春,他立刻派人将陈昭的条件传回碾子沟。
江荣廷接到消息,气得浑身发抖,但他知道,这是目前能救出弟兄们的唯一办法。陈昭就是吃准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被判死刑或冤死狱中。
“三千两……好!我给!”江荣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寒光凛冽,“这场子,老子早晚连本带利找回来!绍辰,准备银子!”
但经过这番折腾,德盛粮行在珲春的生意大受影响,声望受损,这三千两银子更是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江荣廷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