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子沟的军事革新刚刚拉开序幕,一场来自更高层面的风云变幻,便已悄然降临吉林官场。
刚刚开春,一道由朝廷兵部签发、经吉林将军府转发的谕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吉林各级文武官员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谕令的核心是“废旧立新,整饬武备”。朝廷鉴于旧有八旗、绿营兵制糜烂不堪用,而各地编练的新军又需时日,决定在过渡期间,于各省大力整顿和编练巡防营,作为地方绥靖、弹压地面的主力。吉林将军府辖下,被划分为前、后、左、右、中共五路巡防营,每路设统领一员,秩同副将,统辖本路各营兵马。
其中,地理位置紧要、濒临俄疆的宁古塔和珲春地区,被划归为“吉林巡防营左路”。谕令明确,左路设统领一位,暂由吉林将军署理,但需尽快遴选得力人员实授。而空缺的统领人选,明眼人都看得出,将在现任宁古塔巡防营分统江荣廷,与珲春巡防营分统孙贵之间产生。
这孙贵,并非无名之辈。他乃是珲春副都统陈昭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干将,在珲春地面经营多年,根深蒂固。陈昭与三姓副都统阿保林关系密切,同属吉林官场中一股盘根错节的势力。
此番统领之争,表面上是江荣廷与孙贵的较量,实则是江荣廷这股新兴力量,与陈昭、阿保林等传统官僚势力的一次正面碰撞。
消息传到碾子沟,江荣廷拿着那份盖着将军府大印的札文,沉默良久。刘绍辰、庞义、朱顺等核心人物齐聚总会房,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
庞义率先开口道:“大哥,这左路统领的位置,要是能拿下来,确是好事。宁古塔、珲春两地兵马统合一处,咱们的根基就更稳了。只是,孙贵在珲春经营日久,比咱们根基深啊。”
朱顺接过话头:“老庞说得是。苏将军的态度是关键。咱们虽有佟大人可以转圜,但陈昭、阿保林在将军府经营多年,人脉盘根错节,不可不防。”
刘绍辰微微颔首,分析道:“此事已非寻常军功考评,乃是官场博弈。苏将军最终权衡,必看何方更能稳固边防、更能为其带来实利。我们需在彰显军事实力之余,于官场之上多下功夫。柳夫人处,李茂文幕僚处,乃至兵部、户司相关环节,都需打点周全,方能增加胜算。”
江荣廷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个统领之位,必须争到手!不仅仅是为了地盘和权位,更是为了弟兄们能有个更安稳的前程。若是孙贵得势,珲春方面必定处处刁难,咱们日后举步维艰。”他看向刘绍辰,“绍辰,官面上的周旋,就劳你多费心了。该打点的关系,不必吝惜,务求稳妥。”
“明白,我即刻去办。”刘绍辰躬身应下。
就在江荣廷全力谋划统领之争时,亲兵通报,俄国军官彼得罗夫来访。江荣廷略感意外,仍是整了整衣冠,前去接待。
“亲爱的江!我们又见面了!”彼得罗夫依旧是那副热情洋溢的样子,张开双臂走了进来,与江荣廷行了抱见礼。
“彼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山沟里来了?”江荣廷笑着请他坐下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