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的拳头松了又紧,脸上那股硬撑的狠劲一点点散了,眼尾先泛了点红,是啊,白熊要是真念着他,怎么会撇下他不管?
沉默像柴房里的潮气似的漫着,油灯芯“噼啪”跳了下。半晌,他猛地低头往地上啐了口,不是骂谁,倒像在啐自己那点糊涂,再抬头时眼里的迷茫褪了,只剩咬着牙的恨,哑着嗓子直接道:“是二道河子的王掌柜!”
江荣廷眉峰微挑。刘绍辰在旁惊得抬了眼——原来是王掌柜!当初就该听香姐的,多盯着他几分才是。
“是他给的图!”黑狼咬着牙,像是要把那名字嚼碎了,“前几日在客栈,他给的图!小西北沟的小路、巡逻换岗的时辰、江府在哪儿、仓库在什么位置……图上全画得清清楚楚!白熊哄他,说事成之后让他管碾子沟的金场,这老东西就信了!”
江荣廷没多问,起身就往外走,扬声喊:“马翔!备马!”
马翔立刻跑过来:“管带!”
“跟我去二道河子客栈,抓王掌柜!”江荣廷手按在腰间的枪上,语速快得没带半点拖泥带水,“他准听见风声要跑,别让他溜了!”
马翔应了声“是”,转身就拽了两个亲兵往马棚跑。没片刻,几匹快马就立在院外,江荣廷翻身上马,马鞭一扬:“走!”
二道河子的客栈里,王掌柜正手抖着往蓝布包袱里塞细软。方才从跑堂的嘴里漏听了句“白熊败了”,耳朵尖还没把话抓牢,后背先冒了层冷汗——先前黑狼拍着胸脯说的“万一事不成,我带你往北边撤”,全是哄人的屁话!他这是被卖得干干净净,哪还敢多留?
最后几块碎银子被他攥得死紧,往怀里揣时硌得胸口发慌,拽着鼓囊囊的包袱刚要挪步出门,“哐当”一声,木门被人从外头踹开了。王掌柜吓得一哆嗦,抬头就见江荣廷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马翔和亲兵,手里的枪指着他心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王掌柜,”江荣廷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时候拎着包袱,是打算去哪儿啊?”
王掌柜脸“唰”地白了,手里的包袱“咚”掉在地上,碎银子滚了一地。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张了张嘴想喊冤,江荣廷没给机会,只朝马翔递了个眼神。马翔上前一步,一脚把他踹在地上,亲兵立刻上来捆了胳膊。
“带走!”江荣廷没看地上瘫着的人,转身先往外走。王掌柜趴在地上挣扎,嘴里直喊:“江管带饶命!是我糊涂!是白熊逼我的……”
马翔拎着他的后领往外拽,哪理会这些。马蹄声往碾子沟的方向去。
碾子沟的会房院里比往日挤得更满。天刚擦黑,院里就点起了七八盏马灯,昏黄的光把弟兄们手里的枪杆、刀鞘映得冷森森的。江荣廷坐在正屋门槛上的太师椅上,手里捏着根没点燃的旱烟,眼神扫过院中的人时,谁都不敢吭声——连风刮过树梢的动静,都显得格外清楚。
马翔把王掌柜拖进来时,他还在哭嚎:“江管带饶命!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可脚刚沾着地,看见满院攥着拳头的弟兄,哭声忽然噎在喉咙里,脸白得像张纸。两个亲兵按着他跪在地上。
“都看着。”江荣廷开口了,声音不高,却稳稳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今日把人带来这儿审,是让弟兄们都瞧瞧,内鬼长什么样,背叛的下场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掌柜身上:“王掌柜,你给白熊递消息、画路径图的事,黑狼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