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下亲兵吹起牛角号,匪兵虽慌却没溃散——毕竟是亡命徒,互相掩护着后缩,边退边回头放枪,想稳住阵脚。朱顺刚要追,被江荣廷抬手喝止:“别追!”
白熊见追兵停了,催马退到队尾,又吼了句什么,匪兵加快脚步,顺北沟往林子深处撤,马蹄踏碎枯枝的声响渐渐远了。
枪声歇了。风里飘着硝烟和血腥,土坡下的冻土上,匪兵尸体横七竖八,散落的弹壳在日头下闪着光。
江荣廷松开按枪的手,对朱顺扬下巴:“点伤亡,收弹药器械。”又对庞义道:“马队警戒。”
朱顺把枪插回腰套,枪身还带余温。他点两个小队长:“一队抬伤员,二队清场,子弹枪支捡仔细,别留活口。”步兵散开,有人用刺刀拨弄尸体检查,有人归拢散落的步枪,动作麻利得像收拾自家园子。
庞义勒马绕场一周,马刀上的血滴在地上,晕开小红痕。他瞥见几个装死的匪兵,抬手一枪一个,对身后弟兄道:“看好外围,敢探头就打回去!”
舒淇打发走抬伤员的兵丁,自己提着枪往坡下走。官服上的泥血冻成硬块,没了帽子的头顶沾着草屑,每一步却踩得扎实。看见江荣廷立在那里,他隔着几步抱拳,声音哑得发涩:“在下宁古塔副都统,舒淇。多谢兄弟援手。”
江荣廷颔首回礼:“碾子沟,江荣廷。”
舒淇脚步猛地顿住,天光里眼睛亮了亮:“是替吉林府清过八面城匪患的江把总?”
江荣廷也微怔,目光扫过他腰间佩刀,那沉实的刀鞘让他想起传闻。“敢在驿站跟俄兵拔枪的舒都统?”
风卷着硝烟掠过去,两人对视片刻,舒淇先咧嘴笑了,抬手抹掉脸上的血污:“竟是你。早听说江把总的民团兵强马壮,没想到今日是你救了我等。”
江荣廷也笑了笑:“舒大人客气了。都是中国人,该帮的。”他顿了顿,“此地不安全,白熊说不定会回头。我看不如带着弟兄们,去碾子沟休整?”
舒淇看了眼身边疲惫不堪的兵丁,重重点了点头:“那就叨扰江当家了。”
风还在刮,却似柔和了些。远处朱顺清点战场的动静、庞义马队的蹄声混在一处,透着股打完仗的落定。这一仗,不止打跑了白熊,更让这片冻土上,多了份中国人攥在一起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