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往营寨深处喊了声:“带出来。”
片刻后,占山好被两个兵丁架着走了出来。他猛地甩开兵丁的手,踉跄着站稳,脸上添了道新疤,血痂下泛着红,却没减了气势。
看见沈老嘎哒,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扫过马车上的木箱时,忽然攥紧了拳头。
“点清楚人。”江荣廷朝沈老嘎哒道,“除了占山好,还有二十三个活口,都在这儿了。”
沈老嘎哒数了数,不多不少二十三个,都是头道沟跟着二当家的弟兄,虽有伤,却都还喘着气。他松了口气,翻身下马:“谢江把总履约。”
“别忙着谢。”江荣廷忽然开口,目光扫过沈老嘎哒,又落在占山好身上,“回去告诉李占奎,子弹我收了,人我放了。但让他记住,他说过的——黑风口的人,不踏过头道沟一步。”
沈老嘎哒垂手应道:“当家的心里有数,断不会坏了规矩。”
“最好如此。”江荣廷摆了摆手,“走吧。”
占山好被扶上马车时,忽然回头瞪着江荣廷,腮帮绷得紧紧的,像要咬碎什么:“江荣廷,这笔账……”
“二哥。”沈老嘎哒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先回寨。”
占山好挣了挣,终究没再说话,只是那道目光钉在江荣廷身上,直到马车转过山坳,才猛地一拳砸在车板上,震得箱角的毡子滑下来半尺。
马队往黑风口去时,占山好从车帘里探出头,望了眼碾子沟的方向,又看了看空了的打谷场,对沈老嘎哒道:“当家的……真给了他五十箱?”
“当家的说,你的命值这个数。”沈老嘎哒勒着缰绳,声音沉了沉,“但这账,咱们早晚得跟他算回来。”
占山好没再问,缩回车里,用袖子抹了把脸,指腹蹭过脸上的疤,疼得倒吸口冷气。车外的风打着旋儿撞在车帘上,呜呜地响,像头道沟那些没闭眼的弟兄在喘最后一口气。
马队走远了,庞义凑到江荣廷身边:“当家的,就这么放他们走了?那五十箱子弹……”
“不放他们走,还留着过年啊。”江荣廷望着黑风口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冷笑,“他一个占山好换五十箱子弹,三十匹好马,换他们不再来犯,值了。”
风从打谷场吹过,卷着谷糠打在石碾子上,发出细碎的响。这议和成了,人也赎了,可谁都清楚,这不是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