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联保固防(2 / 2)

“十八了。”赵亮答得脆生,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

庞义在一旁斜睨着他,语气里带点考较:“亮子,把总要给你个井子,你敢不敢接?”

赵亮眼睛猛地瞪圆,像被惊着的小鹿,随即又挠着后颈子直搓手,声音低了些:“敢!咋不敢……就是……我接了井子,我师父咋办?”

江荣廷忍不住笑了,指尖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老爷子看金脉,你照样跟着学。井子的事你多上心,真有拿不准的,你师父还能不帮你?”

赵亮这才松了口气,咧嘴笑时,眼尾的笑纹里还沾着点井灰,却亮得像淬了金:“那成!只要能跟师父在一处,干啥都成!”

江荣廷看着他眼里的光,心里头踏实了大半,又在他肩上按了按:“行,你这小子,有种。”

秋阳斜斜地落进会房,把江荣廷按在名册上的手影拉得老长。案头的茶气袅袅升起。

赵亮攥着药篓子出去时,脚步比来时稳了些,裤脚的泥点子蹭在廊柱上,留下串浅痕。这十八岁的少年或许还不懂,他接过的不只是一口旺井,更是江荣廷埋在金沟里的一颗棋子:用没根基的后生顶掉盘根错节的旧人,让那些观望的把头瞧明白——往后的金沟,认的是实在本事,不是老资历。

穿堂风又起,吹得井脉图的边角卷得更厉害,图上用墨水标着的井眼密密麻麻,像撒在黑土地上的星子。江荣廷望着那些红点,指尖在“高”字划掉的地方顿了顿。他知道,这盘棋才刚落子,秋燥里藏着的不只是交接的乱,还有旧势力没散的气,以及金工们盼着安稳日子的热。

廊下传来赵亮跟人打招呼的声音,带着少年人刚接了差事的憨直。江荣廷端起茶碗,抿了口凉透的茶。这口井交出去,就像把新抽的稻穗插进翻好的土里,能不能扎根、能不能结穗,还得看往后的风雨。但至少此刻,风里已有了点不一样的意思——不再是散沙似的乱,倒像有根绳,正悄悄往众人手里攥。

江荣廷的势力像春汛漫过滩涂,早不是只攥着金沟里那捧金砂的光景了。

金帮的账本上,除了每日过秤的金砂,多了厚厚几页“乡绅联保银粮”。从二道河子往南数,韩家屯、柳树营、赵家窝棚……大小十几个村落,全由各村士绅牵头,按季往他设在金沟口的粮仓送粮;到了年根,再凑齐银钱——说是“联保份子”,实则谁都明白,这是给地界买平安的价码,偏江荣廷收得实在,粮按各家田亩定数,银钱随年景松紧,从不像有些豪强那样狮子大开口。

韩家屯的韩地主是村里首户,也是缴这银粮的牵头人。前年屯子遭胡子洗劫,他家新收的二十石谷被抢去大半,佃户们的耕牛也被牵走三头,报官没用,是江荣廷派了二十个团勇驻了半月,真刀真枪把胡子赶得再不敢靠近。

今年秋收后,韩地主领着两个管事往粮仓送粮,车上的小米晒得干爽,袋口都敞着任人查验。他比往年多装了半袋新碾的绿豆,又往门口守卫手里塞了包上等烟丝,笑着说:“江爷的规矩透亮,收多少粮、算多少银,都按田册来,咱心里有数。昨儿后半夜我起来看,还见巡夜的兄弟在村口老井边歇脚呢,有他们在,别说粮食,连鸡窝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