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把头朝地上努努嘴,烟杆在手里转着圈:“喏,就这哥俩,唱双簧呢。”
“刘宝子,怎么又是你?”江荣廷走到刘宝子面前,打量着他,“上次在江边不是说好了,不干劫道的营生,这是换路数了?”
“我们早不劫道了!”刘宇抢着喊,声音带着委屈,“就想找个正经活路,可哪个把头都不要我们!从关里千辛万苦跑来,总不能活活饿死吧?”
刘宝子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他盯着江荣廷,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又干又涩:“江大哥,当初在江边你怎么说的?我说想跟着宋大哥干,你答应帮我递个话。这话,你递了吗?”
江荣廷闻言,目光在刘宝子脸上停顿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确实把这事给忘了。碾子沟大小事务千头万绪,斗许金龙、打理矿场,刘宝子这点投奔的念头,早已被这些更重要的事情挤到了记忆的角落。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宋把头,语气平静地问:“大哥,这俩人,要是收了,再犯毛病咋整?”
“再犯,任凭会上处置,绝无二话!”刘宝子抢着回答,声音斩钉截铁,抓着弟弟的手青筋暴起。
“行,这话是你说的。”江荣廷冲团勇摆了摆手,“松绑。”他看着被解开绳索的刘家兄弟,眼神沉静却带着分量,“矿上把头们为啥不敢收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以前折腾得太厉害,名声坏了。这样,先去付把头的井子背矿,啥时候能把筐里的石头认清楚、拣干净了,啥时候再来说下一步。”
“谢江大哥!”刘宝子拽起弟弟,低声道了句谢,拉着还有些发懵的刘宇快步离开了院子。
宋把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把烟杆塞回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嘟囔道:“这俩刺头,要是再敢尥蹶子,看我不真扒了他们的皮!”
江荣廷没接这话茬,他的目光投向墙上那块规矩牌。风刮过,纸角哗哗作响,远处矿坑传来的叮当声不绝于耳。他心里明镜似的——刘宝子是块材料,有胆色,也讲义气,就是野性难驯,棱角太多,得像打铁一样,慢慢淬火,细细打磨。磨好了,是把能劈荆斩棘的快刀;磨不好,也可能伤了自己。他低头,用指甲刮掉袖口沾的一点泥灰,眼神里透着深思。
日子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会房里的矿灯积了层薄灰,案头账册的边角被翻得有些卷曲。这天,江荣廷正在看账,门外传来团勇的通传声:“把总,二道河子来个王掌柜,说要见您。”
“王掌柜?”江荣廷抬起头,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他对这个名号没什么印象。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绸面棉袍、脑门锃亮的中年人缩着脖子走了进来,袍子下摆溅了不少泥点。
他一进门就堆起满脸笑,拱手道:“在下王宝财,在二道河子开了间小绸缎庄,兼营个客栈。久仰江把总大名,今日特来拜会。”
江荣廷打量着他,这身打扮像是关内来的商人,但眼神里透着股精明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