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金的声音越说越大,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他们都快疯了!有两个已经跟我说不想干了!
说给再多钱,也不能天天在粪堆里打滚啊!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还有苍蝇!我的天!那苍蝇多得,黑压压的一片,跟乌云似的!
人走过去,嗡的一下,能把你给罩住!猪都快被烦死了!
马大金的描述是如此的生动,如此的具有画面感。
以至于客厅里的所有人都仿佛身临其境,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看到了那副苍蝇乱舞、粪水横流的地狱景象。
林小燕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是一点小麻烦,这是一个足以摧毁整个养殖项目的巨大危机。
工人不稳定,猪的生长环境恶劣,还会引发大规模的疫病。
更重要的是,福娃牌一直以来标榜的都是绿色、健康、无污染。
如果养猪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污染源,那对品牌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不能往地里多施点吗?陈秀兰小声地问。
林建国摇了摇头,苦笑道:秀兰,不行啊。现在的土地,肥料都是够的。
再多施,就要烧苗了,那就是害庄稼了。
而且我们种植的蔬菜面积就那么大,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猪粪。
那……那找个地方挖个大坑埋了?周玉兰提议。
妈,一千多头猪,每天产多少粪?多大的坑才够埋?林小燕否决道。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埋了也会污染地下水的。
她看向李铁柱:铁柱哥,能不能运出去,倒到远一点的荒山里?
李铁柱也一脸为难:小燕,现在就一辆车,每天光是给超市和饭店送货,都跑得脚不沾地。
哪还有空去拉猪粪啊?再说了,就算有车,往哪儿倒?
到处都是村子,你倒在人家地盘上,不又得跟人起纠纷?
而且运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个接一个的方案被提出,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否定。
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死结。因为成功而产生的问题,反而比贫穷时的问题更难解决。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马大金还跪在地上,这个平时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的眼睛里满含着泪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绝望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又一次慢慢地汇聚到了那个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六岁半小女孩身上。
林冒烟正小口小口地舔着一根冰棍。她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满脸绝望的马大金叔叔,又看了看愁眉不展的家人们。
她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淡定,仿佛这个天大的难题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棍,将木棍小心地放进垃圾桶里。
然后抬起头,用那清脆的、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马叔叔,你别急。
她缓缓地说道:猪粪,不是垃圾。你们把它当垃圾处理,路就走错了。
它不是垃圾,林冒烟的嘴角,挂起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充满智慧的微笑。
它是宝贝,是能给咱们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