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根生”这三个字从林建国口中念出时,喧闹的晒谷场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人群中的那个倔强老头。
刘根生,这个曾经下溪村最坚定的“老顽固”,最激烈反对林家搞“歪门邪道”的代表人物。
他家能分多少钱,成了许多人心中最好奇也最关心的事情。
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刘根生吧嗒掉旱烟锅里的烟灰,在裤腿上磕了磕。
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迈着沉稳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主席台。
他的婆娘张翠花,则紧张地跟在后面,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刘根生家。”
李铁柱看了一眼账本,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老头,表情有些复杂。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入股五十元,按百分之四十资金股分红,分得二百元。”
这个数字和前面的人一样,大家并不意外。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后面的工分。
大家都知道,刘根生这老头,虽然嘴上不服软,但自从大棚建起来以后,他和他婆娘,却是村里干活最卖力的那一批人。
每天天不亮就去大棚,天黑了才回家。
除草,浇水,施肥,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
李铁柱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抬起头,声音比刚才洪亮了好几分。
“刘根生夫妻二人,自合作社成立以来,共计出工两百个!无一天缺勤!”
“两百个工!”
台下的人群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几乎是全村最高的出工记录了!
这两个老人,是真把合作社当成自己家了啊!
“按照每个工分五元计算,工分红,一千元!”
李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敬佩。
“资金股分红二百元,加工分红一千元!”
“刘根生家,合计分红——”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一千二百块!”
轰!
一千二!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整个晒谷场,再次沸腾了!
“我的天!一千二百块!”
“比俺们家多了整整四百块!”
“这老刘头,真是闷声发大财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羡慕。
刘根生站在台上,听着这个数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那张布满核桃般皱纹的老脸,肌肉在微微抽动。他预想过会分不少钱,但绝对没想过,会有这么多。
一千二……
他活了快六十年,靠着种那几亩薄田,一年到头,刨去吃喝,能剩下个百八十块就不错了。
可现在,就这几个月,就分到了一千二百块!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老头子!”
旁边的张翠花再也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自己的男人,捶打着他的后背。
“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呜呜呜……”
她哭得像个孩子,又哭又笑。
那是喜悦的泪水,是发泄的泪水,也是扬眉吐气的泪水。
负责发钱的马大金,从钱箱里点出了一沓厚厚的,崭新的一百元大钞,又配上了一些零钱。
他把那沉甸甸的一千二百块钱,递到了刘根生的面前。
“刘大爷,您的钱,拿好了。”
刘根生看着眼前那诱人的钞票,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
他又伸出手,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