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燕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一片小小的嫩叶,感觉像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
就连一直躲在屋里的奶奶周玉兰和继母陈秀兰,都忍不住过来看。
她们看着棚子里那喜人的绿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而另一边,林远山的地里,还是一片沉寂,只有几处泥土有微微拱起的迹象。
他蹲在自己的地头,默默地抽着旱烟,看着对面暖棚里一家人的欢声笑语,脸色有些复杂。
他心里嘀咕着:“发芽早有什么用,苗不壮,一场风就吹倒了!”
又过了三天,第二个变化接踵而至。
林冒烟暖棚里的菊花种子,也开始破土而出。
而且,长出来的幼苗,几乎是间隔均匀,一排排,一列列,像受过训练的士兵,每一棵都昂着头,精神抖擞。
反观林远山那边,虽然薄荷也稀稀拉拉地发了芽,但明显又黄又弱。
菊花更是出得参差不齐,有的地方挤成一堆,有的地方却光秃秃一片。
差距,已经肉眼可见。
林远山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抽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他想不通,自己用了一辈子的法子,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六岁娃娃的胡闹。
真正的考验,在第十天的夜里,悄然而至。
天气预报里说的那股强冷空气,比预想的来得更早,也更猛烈。
北风呼啸着,像野兽一样在村子里肆虐。
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温度骤降到了零下。
林家人半夜都被冻醒了,林建国不放心地爬起来,又给暖棚上的草帘子加了一层。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
整个下溪村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屋檐下挂上了晶莹的冰凌。
林家人心里都悬着一块大石头,天一亮,就全都跑到了后院。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道界线,此刻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
西边,林冒烟的暖棚安然无恙。
掀开厚厚的草帘子,塑料布下的世界,温暖如春。
那些薄荷和菊花的幼苗,不仅没有丝毫损伤,反而因为内外温差,叶片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显得愈发青翠欲滴,生机勃勃。
而东边,林远山的那半边地,却是一片惨状。
那些本就瘦弱的薄荷苗,被霜雪打得蔫头耷脑,叶片发黑卷曲,彻底没了生机。
而那些刚出土不久的菊花苗,更是直接被冻死在了地里,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印记。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给这场新旧观念的对决,画上了一个毫无悬念的句号。
胜负已分。
林远山站在地头,看着自己那片被霜雪摧残得毫无生机的土地,再看看旁边暖棚里那片绿意盎然的春天。
他手里的旱烟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雪地里。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挫败的神情。
他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关于土地的骄傲和自信,在这一刻,被眼前残酷的事实,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