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军士卒,为了那足以改变命运的军功,同样悍不畏死!长戈如毒蛇般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精准地收割着生命。刀盾兵则死死顶住冲击,用盾牌格挡,用环首刀劈砍马腿,将落马的匈奴人迅速围杀,每一个倒下的匈奴人,在秦军眼中,都是一份沉甸甸的爵位、田宅和奴隶!
喊杀声震耳欲聋,直冲云霄,仿佛连天上的阴云都要被撕裂!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无情地吞噬着生命。
数个时辰在惨烈的厮杀中缓缓流逝。夕阳如血,将整个战场染得一片猩红。
匈奴骑兵的冲锋浪潮,在秦军坚韧的防御和高效的杀戮面前,一次次被粉碎,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原本还有数万之众的溃兵,此刻残存者已不足万余,被分割包围在几个狭小的区域内,如同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而秦军的损失也不小,尤其是作为追击锋刃的骑兵部队,万余精骑在惨烈的对冲和绞杀中,已锐减过半,战死者、重伤者众多。所幸步卒方阵依旧稳固,依托严密的阵型和强弩支援,牢牢钉住了防线,伤亡相对可控。
就在残存的匈奴人几乎彻底绝望,秦军也感到巨大的压力,准备发动最后的总攻,彻底碾碎眼前之敌时——
“呜——呜——呜——!!!”
雄浑、苍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从大地深处传来,骤然在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响起!这号角声不同于匈奴的呜咽,带着一种厚重、威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交战双方的动作,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东北方向,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雪原地平线上,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正如同移动的山峦般,缓缓压来!刀枪如林,旌旗蔽空!一面巨大的、绣着古朴“蒙”字的玄色帅旗,在队列的最前方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是长城守军!是帝国北疆的擎天巨柱——上将军蒙恬率领的北地精锐边军,到了!
这支生力军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碾碎了匈奴人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和勇气。
“蒙恬……是蒙恬来了……”
“完了……彻底完了……”
“昆仑神抛弃我们了……”
绝望的哀嚎在残存的匈奴人中蔓延,看着那铺天盖地、阵容严整、杀气冲天的黑色大军缓缓逼近,感受着那足以令大地震颤的脚步声,仅存的匈奴贵族和士兵们眼中最后的光熄灭了。
“当啷!”
不知是谁先丢下了手中的弯刀。
如同连锁反应,“当啷!当啷!当啷……”之声不绝于耳。残存的近万匈奴骑兵,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纷纷滚鞍落马,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将武器高高举起,或者直接扔在身前,做出了最彻底的投降姿态,整个战场,除了秦军沉重的呼吸和伤者的呻吟,只剩下匈奴人压抑的哭泣和绝望的祈祷。
黑色的秦军海洋中央,赵信勒住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青龙偃月刀拄地,望着眼前跪倒一片的匈奴降兵,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一队精锐的秦军骑士簇拥着那面“蒙”字帅旗,如同分开波浪的船首,迅速穿过战场,来到赵信军阵前方。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色重甲,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帝国上将军,北地军统帅——蒙恬!
蒙恬的目光扫过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战场,扫过那跪倒一片、延绵数里的匈奴降兵,最后落在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的赵信身上,饶是蒙恬身经百战,见惯了尸山血海,眼前这惨烈到极致却又辉煌到极致的景象,也让他心头剧震,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策马来到赵信近前,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巨大的疑惑:“赵将军?此乃……何等情况?”
他显然认出了赵信,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幅景象的成因,赵信所部本应被围困,怎会出现在长城脚下,还……俘虏了如此多的匈奴人?看这战场规模,匈奴主力似乎已遭重创!
赵信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污,露出一个略显疲惫但依旧锋锐的笑容,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蒙将军,本将所部行踪不慎走漏,被匈奴左贤王须卜顿率五万骑兵围困。”
他顿了顿,在蒙恬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继续说道:“所幸将士用命,阵前斩杀了须卜顿,击溃其军,本将便顺势率军追击,一路至此。”
他指了指远处那堆被特意收集起来、堆成小山的匈奴将官首级,其中一颗戴着破碎的金狼冠、须发怒张的头颅格外醒目。
“那颗,便是须卜顿。”
阵斩匈奴左贤王?!追杀五万匈奴铁骑,直至其全军崩溃,跪地投降?!
饶是蒙恬心志坚如磐石,此刻也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斩杀左贤王,本就是泼天的大功!足以震动朝野!而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赵信竟然仅凭他麾下那几万人马,就在野战中击溃并追杀五万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将其逼入绝境,最终迫降?!这简直颠覆了蒙恬对战争的理解!
要知道,即便是他蒙恬亲自指挥,想要在野战中歼灭同等数量的匈奴精骑,也需要周密的部署、预设战场、以逸待劳,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有可能!而赵信,竟是在被围困的逆境中反杀,继而完成如此不可思议的追击歼灭战?!
蒙恬的目光死死盯着赵信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与血污的脸,又扫过他手中那柄血迹斑斑、刃口甚至有些微卷的青龙偃月刀,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武力?何等决绝的胆魄?何等坚韧的意志?他对赵信的评价,瞬间拔高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近乎惊为天人!
就在这时,一直跟随在赵信身侧的王贲,忍不住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激动:“蒙将军,何止如此!就在月余之前,在高丽边境,赵将军便已率我等,以寡击众,一举击溃并剿灭了高丽大将金秀成所率的五万大军!此乃赵将军月内,连破高丽、匈奴,剿灭十万敌军之第二场大捷!”
轰!
王贲这轻描淡写的“补刀”,如同在蒙恬早已翻江倒海的脑海中,又投下了一颗万钧巨石!
月内……连破两国……剿灭十万大军?!
三万之众,连战连捷,斩将灭国,破敌十万?!
蒙恬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赵信的眼神,已不再是震惊,而是彻彻底底的骇然与难以置信!这战绩,已非“名将”二字可以形容,简直如同神话传说!
即便他蒙恬自诩当世名将,扪心自问,也绝对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如此悬殊的兵力,完成如此惊世骇俗的壮举!
夕阳的余晖将赵信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他静静地立于这片修罗屠场之上,脚下是跪伏的胡虏,身后是敬畏的目光,那柄斜指地面的青龙偃月刀,在血色残阳的映照下,仿佛饮饱了鲜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暗红光泽。蒙恬久久无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翻腾不息: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