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上将军有令,借静室一用!”
南宫彦急促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焦急。随即,沉重的脚步声混杂着甲叶铿锵声迅速涌入。
玉漱还未来得及回应,便看到赵信等人已经走了进来。火光映照下,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沾着点点凝固的暗红血污,正是赵信!而他左臂那肿胀乌黑、不断渗着黑血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玉漱的心猛地揪紧,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他受伤了?为了守在自己洞口,被那些可怕的刺客伤到了?
紧接着,亲兵迅速按照命令布置起来:一只盛着温水的铜盆放在赵信脚边,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锋利匕首被恭敬地呈上,旁边是折叠整齐的洁白麻布。山洞内的火把被多点了几支,光线骤然明亮了许多,将一切细节都照得无所遁形。
赵信盘膝坐下,背脊挺直如松。他伸出右手,稳稳地拿起那柄寒光四射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探入了旁边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嗤啦!
冰冷的金属与炽热的炭火相遇,发出刺耳的声响。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匕首的锋刃在烈焰舔舐下迅速变得通红,如同烧熔的铁水,散发出惊人的高温,映照着赵信沉静如古井的眼眸。
“上将军!您这是……”
王贲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带着惊疑。这又是沸水,又是烧红匕首的阵仗,实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消毒。” 赵信头也不抬,目光专注地盯着火焰中那柄逐渐通红的匕首,言简意赅,“用它处理伤口,能避免伤口腐烂化脓。”
消毒?伤口腐烂化脓?这两个词对王贲等人来说无比陌生,但看着赵信那笃定而沉凝的姿态,他们心中纵有万千疑惑,竟一时无法再问出口。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与意志的压迫感。
匕首的尖端彻底化作炽白,赵信用布裹住滚烫的刀柄,将它从火中抽出,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匕首通体散发着暗红的光芒,照亮了他刚毅的面庞。
他并未自己动手,而是将这把散发着致命高温的凶器,稳稳地递到了早已面无人色、跪伏在地的老军医面前。
“毒入筋骨,腐肉不除,毒根难断。”
赵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不容违逆的意志。
“切开伤口,剜去腐肉,刮净骨上毒素,你来动手。”
“轰!”
这平淡的话语,如同九天惊雷,在狭窄的山洞内猛然炸开!
“啊?!”
老军医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惊恐。他看着赵信递到眼前的、那柄散发着地狱般高温的匕首,又看看赵信臂上那乌黑肿胀、如同鬼爪烙印的伤口,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不!不!上将军!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老军医像是被滚烫的匕首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整个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涕泪横流,额头在冰冷的地面上磕得砰砰作响。
“老朽…老朽怎敢对上将军动刀?这是…这是要老朽的命啊!求上将军开恩!求上将军开恩!此法闻所未闻,老朽…老朽实在不敢啊!”
“上将军三思!”
王贲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急切,“此事实在太过凶险!剜肉刮骨,这…这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末将愿率亲卫精骑,星夜兼程护送将军回咸阳!宫中御医圣手云集,定有稳妥之法!”
“是啊!上将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身系三军安危,岂能以身犯此奇险?”
南宫彦和其他将领也纷纷跪倒一片,苦苦哀求。山洞内瞬间跪满了顶盔掼甲的将领,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赵信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将领,扫过老军医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本将心意已决。”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哀求与劝谏,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区区剜肉刮骨,算得什么?若连这点痛楚都受不住,还谈什么统御三军,荡平不臣?休要再言!”
他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抖若筛糠的老军医。
“拿起刀!动手!若再迟疑,军法从事!”
最后四个字,冰冷森然,带着血淋淋的杀气!
老军医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对上赵信那不容置疑、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眼神,所有的恐惧和推脱都被瞬间冻结、粉碎。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老军医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接过了那柄滚烫的匕首。入手沉重,炽热的温度几乎要灼穿他的掌心,烫得他几乎要再次脱手。
玉漱公主早已被这骇人的场面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当看到老军医抖抖索索地握着那把烧红的匕首,靠近赵信那条肿胀乌黑、如同恶鬼手臂般的伤口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扭过头去,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王贲、南宫彦等身经百战、见惯了断臂残肢的悍将,此刻也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们死死盯着老军医手中的匕首,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战场厮杀,一刀毙命,那是痛快!可这……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血肉被切开,骨头被刮削……这简直是凌迟般的酷刑!仅仅是想象那场景,那痛苦,就足以让最悍勇的战士也为之胆寒!他们自问,若换成自己,绝无这份胆魄!
山洞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老军医那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锋刃终于落下!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烧得通红的匕首尖端,如同切入一块半腐的败革,精准地刺入赵信臂上那乌黑肿胀的伤口边缘。一股皮肉被瞬间烧焦的刺鼻焦糊味猛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