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启山笑着拍了拍齐铁嘴的肩膀,问道——
“你觉得坟墓里是什么样子?人躺在棺材中会经历什么?”
“嗯?”
齐铁嘴一时没回过神,但还是认真答道:
“佛爷,您这话是何意?墓穴和棺椁里……自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不错,正是黑暗!”张启山露出一抹笑意,对众人下令:“全部熄灭火光!”
命令一出,所有风灯和手电筒的光亮接连熄灭。
转瞬间,整个溶洞陷入浓稠的黑暗。
唯有下方的湖泊泛着淡淡的磷光。
那点微弱的荧光在巨大的岩洞中显得格外黯淡,仅能勉强照亮近处,稍远便是一片模糊。
“佛爷,陨铜在发光!”
“里面映出了墓室的景象!”
齐铁嘴突然大喊,指向那块陨铜。
陨铜中央,一道幽光浮现,清晰映照出一幅画面——
显现的岩洞墓室竟与众人所处的场景完全相同,唯独不同的是,画面中的石台上空无一人。
“……”
方余心头骤然一紧。
他猛然想起其中关键。
这陨铜似乎是通往另一空间的入口,内部如同现实的镜像,更特殊的是,它能捕捉人的意念,构筑虚幻之境。
若记忆无误,这幻境尤为奇异——
能将人心深处的执念具现化:胆怯者见可怖之景,抱憾者遇未了之事,且无比真实。
“倒是与恶罗海城有几分相似……”
方余暗自思忖,却依旧神色淡然。
一路行来,妖邪之物早已见惯,连恶罗海城那般虚实交错的奇观也曾目睹。
这陨铜虽玄妙,尚不足以令他心生波澜。
归根结底不过是个连接虚幻之境的奇异空间罢了。
方爷,可是瞧出什么端倪了?
霍三娘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方余这才发觉,就在他沉思之时,张启山已领着众人进入陨铜内部,石台上唯有霍三娘仍在等候。
无事,些许小事罢了,动身吧。
见方余神色平静,霍三娘抿嘴浅笑,继而迈入陨铜之内。
麒麟血啊,若真有不妥之处还请及时警示我.
方余低声自语了一句,抬脚来到陨铜跟前。
只见陨铜表面流转着诡谲的光晕,画面里比方才多了十余道人影,正是张启山一行。
他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向画面,整条胳膊霎时没入陨铜之中。
倒是有趣,颇似传闻中的尸洞秘境。
方余喃喃着,紧跟着霍三娘跨入陨铜空间。
眼前倏然一黑,转瞬又重现光明。
四下环视,张启山等人已重新燃起火把。
墓室的陈设与先前毫无二致。
方余刚要指出麒麟浮雕的异常,队伍却再度 动起来。
见鬼,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方余拧眉望向混乱的源头——
闹鬼了!
快跑!前头有鬼啊!
只见数名张霍两家的伙计瘫坐在地,面无人色地指着空无一物的石台嚎叫。
住口!哪来的鬼怪?都给我站直了!
张副官厉声呵斥,脸色铁青。
霍三娘与张启山同样神情凝重。
这批手下俱是精挑细选的心腹,纵有初次下墓者,事前也已反复告诫遇事需沉着。
所幸此次皆为嫡系,若让半截李或水蝗的人目睹这般丑态,怕是要贻笑大方。
那些摔倒的伙计恍若未闻,尖叫着爬起冲向铁索桥。
噗通!
几人慌不择路跌入桥下深潭,水浪翻涌间便没了踪迹。
佛爷,这可如何是好?
齐铁嘴声音发抖。
老矿工曾言日军下墓时会撞邪,怕什么偏来什么。
如今亲眼得见,由不得他不信。
这分明是古墓幻术在作怪!
霍家女眷的体魄都比自己强健,他下意识裹紧衣领,暗自发誓要护住这条性命。
走,过去瞧个究竟!
张启山神色肃穆地颔首应允,大步流星踏上铁链桥,执意要追回那些溃散的亲兵。这些皆是与他同生共死的袍泽,断不可放任不管。况且他尚有诸多疑团待解,或许能从亲兵口中探得蛛丝马迹,对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助益。
见张启山调头折返,众人只得相继跟上。方余缀在队尾暗自嘀咕:平添枝节,开个棺椁竟这般周折。
不多时,众人循着铁链桥重返墓室入口。但先前逃遁的亲兵早已杳无踪迹。
这帮人能逃往何处!张副官重重叹息,面容尽显疲态。此番下墓,竟比征战沙场更耗心神。
多半躲回那座迷宫了,这要如何搜寻齐铁嘴连连摇头。那迷宫的诡谲众人皆有体会,单是寻路便需大费周章,遑论寻人,只怕自身都要陷在其中。
且慢!
霍三娘突然扬声惊呼,指着入口处的石碑道:这碑文内容变了!她逐字念道:阴阳原是一体两面,相生相克又互为转化,难用单一标准衡量。此生至大困惑,此界彼界,孰虚孰实。
齐铁嘴听罢紧蹙眉头:确实迥异,莫非暗藏机锋?
自然暗藏玄机。
方余出言阐释:阴阳一体两面,相生相克,当指现世与陨铜世界的关系。难辨孰虚孰实,意指无从判定何方为真,因人之感知在两边皆为真实。
方兄可否说得再直白些?张启山面露难色。虽将方余所言尽收耳中,仍觉晦涩难明。
此事说来复杂方余轻抚下颚缓缓道来,可以看作触碰陨铜后坠入梦境,若能及时苏醒,便只是虚梦一场;倘若沉迷其中,幻境即成真实。或者说陨铜自成一方天地,置身其中虚实难辨。不过这些都不紧要,我等此行是为探墓,眼下关键是要开启那口沉水棺椁。
在理!张启山顿悟颔首。陨铜的奥妙确实晦涩难懂。
众人无需深究其中玄机,只需探查清楚矿洞内情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