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坟盗猎者在离乳教团巡逻队的追击下,如同丧家之犬般抛弃了大部分非法管道和掠夺来的“硅化初乳”,仅以数艘轻型突击舰的代价,狼狈地逃入了扭曲的星云深处。
而那首次完整曝光的“黄泉哺育税税率表”,则像一场无声的信息瘟疫,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量子纠缠、灵能低语乃至时空本身的震颤,传递到了所有具备基本感知能力的文明核心。
恐慌,并非源于税率的苛刻——毕竟绝大多数文明连成为“纳税人”的资格都没有——而是源于这赤裸裸的揭示:
它们所存在的宇宙,其底层规则并非冰冷的自然法则,而是一套充满目的性、且极度贪婪的剥削系统。星宫,不是神,不是造物主,而是……终极的收租人。
在这种弥漫于冻结真空背景下的、令人窒息的认知中,那些因乳牙脱落而形成的“时空瘘管”周围,另一种更加静谧、却也更加永恒的变迁,正在悄然发生。
脱落后的乳牙,失去了其作为“吮吸”接口的活性,也失去了与宇宙“牙床”的生命连接。它们在自身引力和周围时空冻结效应的双重作用下,开始不可逆转地坍缩。
这个过程并非简单的粉碎。每一颗乳牙,都曾是一个文明、一片星域、乃至一段漫长时光的“吮吸”承载者,其内部蕴含着独特的能量签名和信息烙印。
此刻,这些独特的“历史”在坍缩中被极致压缩,最终形成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独立的奇点。
这些奇点并非黑洞那般吞噬一切,它们更像是一颗颗……宇宙的种子,或者说,文明的棺材。
它们自发地吸附着周围的星际尘埃、能量残余、乃至飘荡的文明信息碎片,在自身周围构筑起一层由凝固时空和复杂力场构成的“蛋壳”。蛋壳内部,物理规则与外部宇宙截然不同,完全由该乳牙生前的“蛀洞历史”所决定。
有的内部时间流速极快,一秒便是外部万年;有的引力规则混乱,上下左右失去意义;有的则充满了该乳牙主人的执念与回忆,如同永恒的梦境。
这便是“墓地宇宙”。
它们密密麻麻地悬浮在昔日乳牙脱落的区域,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默的坟场。每一个微小的光点,都是一个逝去时代的墓碑,一个被封装起来的、扭曲的迷你世界。
在这片新生的、弥漫着死亡与终结气息的“齿坟星域”中,一支小小的、由自动化工程单元组成的舰队,正在默默地工作。
它们是龈渊卫士留下的最后遗产。
在集体献祭激活牙床化石之前,最高指挥官预见到了这一幕,下达了最终指令之一:为这些因宇宙规律而逝去的“乳牙”,树立纪念碑。不是为了歌颂,而是为了铭记——铭记“吮吸”的存在,铭记因此而消亡的一切,铭记龈渊卫士曾经守护的秩序。
无数工程单元,穿梭在密集的墓地宇宙之间,它们采集着附近星域残存的、相对稳定的物质,以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开始建造。
纪念碑的形态并非统一。有的被塑造成巨大的、无字的光洁方尖碑,反射着墓地宇宙各自诡异的光芒;有的被雕刻成抽象的母亲怀抱婴儿的轮廓,线条柔和却充满悲怆;有的则直接复刻了龈渊卫士的徽记——一面破碎却依旧坚守的盾牌。
每一座纪念碑的内部,都铭刻着对应乳牙的简要生平:其萌发时间、所属文明代号、主要吮吸贡献,以及……脱落原因。碑文使用的是一种极其稳定的能量蚀刻技术,理论上能够与这些墓地宇宙共存亡。
工程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当最后一座纪念碑在最为庞大、内部规则也最为混乱的一颗乳牙墓地旁矗立起来时,这片齿坟星域,仿佛被注入了一种肃穆的秩序感。
无数纪念碑如同沉默的卫兵,守护着这无尽的死亡。
然而,秩序的建立,往往意味着破坏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