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病情反复,信念动摇(1 / 2)

IcU 外的晨光像被稀释的牛奶,漫过走廊地砖时泛着冷白的光。

慕容宇蹲在长椅边,指尖捏着半块红糖馒头,褶皱的油纸被冷汗洇出深色水痕。

甜腻的香气混着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却压不住心口的慌。

他刚咬下一口,干裂的唇齿还未尝到甜味,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炸开,尖锐的蜂鸣像把钝刀扎进耳膜。

馒头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滚出老远,沾了层灰,还撞上墙角的绿萝花盆,惊得几片枯叶簌簌坠落。

“怎么回事?”

他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长椅上发出闷响,却顾不上疼。

护士们推着抢救车往 IcU 冲,白色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风裹着肾上腺素的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紧。

透过门上的玻璃,母亲的心电图波形在屏幕上疯狂跳动,绿色的线条忽上忽下,像条濒死挣扎的鱼,最后几乎变成一条直线。

医生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模糊却带着绝望:“肾上腺素!快!准备除颤!”

慕容宇的腿瞬间软了,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冰凉的瓷砖硌得他生疼,连带着牙根都酸了。

他伸手想抓住什么,指尖却只碰到空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警服外套的扣子崩开两颗,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 t 恤。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很稳,掌心的薄汗蹭过他的皮肤,像道电流窜上来。

别慌,会没事的。

欧阳然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尾音微微发颤,连呼吸都随着胸腔急促起伏。

他冲进病房时带起一阵冷风,黑色大衣肩头凝结的晨露正顺着衣褶往下淌,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

裤脚沾着的泥土混着草屑,随着脚步拖出蜿蜒的痕迹,手中鼓鼓囊囊的案卷袋

掉在瓷砖地上,泛黄的文件如同受惊的白鸽四散纷飞。

他却浑然不觉,双臂牢牢环住摇摇欲坠的慕容宇,指尖隔着单薄的病号服,清晰感受到对方胳膊上紧绷的肌肉在不住战栗,像暴风雨中瑟瑟发抖的雏鸟。

慕容宇转过头,撞进欧阳然的眼底 —— 对方的瞳孔里满是担忧,平时总是带着点狡黠的嘴角,此刻绷得笔直,连耳尖都泛着红。

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眨眼时像两把小扇子,轻轻扫过眼下的皮肤。

慕容宇突然想起大三那年,自己在格斗赛上被对手打倒,膝盖磕在塑胶跑道上渗出血,也是这样,欧阳然冲过来扶住他,校服袖子沾着他的血,却笑着说 “别放弃,还有机会”,当时他还嫌对方多管闲事,现在才知道,这份支撑,对他有多重要。

“然然…… 我怕……”

慕容宇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砸在欧阳然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欧阳然的大衣,指甲掐进布料里,

“我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要是妈也走了,我就真的一个人了……”

欧阳然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扶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他的手掌很暖,隔着警服布料能感受到慕容宇的颤抖,心里满是心疼。

“不会的,阿姨那么坚强,肯定能挺过去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你忘了?阿姨昨天还跟你说,要等你抓住赵国安,还叔叔一个清白,她还说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她不会食言的。”

抢救室刺目的红光在走廊尽头灼烧,宛如悬在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慕容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四道苍白的月牙形痕迹,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浸透了衬衫的布料。

欧阳然沉默着解开大衣,将颤抖的人裹进带着体温的羊毛织物里,雪松与烟草交织的气息混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像根无形的绳索,将濒临崩溃的慕容宇拴在现实世界。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安全屋台灯下散落的案卷,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还有那句带着困意的 “你再抽,我就要得肺癌了”。

此刻,指尖摩挲着欧阳然大衣上冰凉的铜纽扣,慕容宇数着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古老的座钟敲响午夜的钟声。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他浑身猛地一抖,却在触到欧阳然覆在他后颈的掌心时,不自觉地往那片温热里蹭了蹭。

“还记得大三那年,你为了抢最后一份糖醋排骨,跟食堂阿姨吵了半小时吗?”

欧阳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调侃,

“最后还是我帮你求情,阿姨才多给了你一份,结果你吃的时候,还把酱汁溅到我白衬衫上,害我被教官骂了一顿。”

慕容宇的眼泪差点笑出来,嘴角却还是往下撇:

“谁让你抢我排骨?而且那衬衫本来就不好看,溅点酱汁还好看点。”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下去,“可是现在…… 我连给妈买份她爱吃的桂花糕都做不到了……”

“等阿姨好了,我陪你去买,买最大份的,让阿姨吃个够。”

欧阳然的声音带着温柔,指尖轻轻擦去慕容宇脸上的眼泪,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而且,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有沈雨薇,有赵磊,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和遗憾,白大褂上还沾着点血迹: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患者情况不太乐观,多个器官出现衰竭,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可能…… 撑不过今晚了。”

这句话像一柄浸透寒冰的重锤,精准无误地砸在慕容宇的心口上。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剧烈滚动两下,猛地挥开欧阳然搀扶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医院冰冷的瓷砖地上。

金属警徽在头顶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帽檐边缘沾着几缕不知何时蹭上的血迹,随着他狼狈的动作,警帽骨碌碌滚到医声脚边,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慕容宇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指节因为长期握枪生出的薄茧此刻却绵软无力。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着冷汗浸透的衬衫,在鼻腔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涩。

“撑不过今晚……”

他的声音破碎成风中飘散的残絮,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老树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将额头抵在膝盖上,肩膀剧烈起伏:

“我还是没保护好她…… 要是我不查赵国安,不抓那些坏人,妈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记忆中母亲被推进抢救室时,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与自己慌乱奔跑时警靴敲击地面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此刻又在耳畔轰然炸响。

“是不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执念,害了妈……”

滚烫的液体突然砸在藏青色的警裤上,在布料表面晕开深色的痕迹,慕容宇却浑然不觉,只是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把满心的悔恨与自责都藏进阴影里。

欧阳然蹲在他身边,捡起地上的案卷袋,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递到慕容宇面前:

“你看这个。”

文件是从港口仓库通风管里找到的,泛黄的纸页上,签着二十年前港口工程师的名字,上面详细记录了赵国安如何栽赃陷害慕容宇的父亲,如何伪造证据,如何买通证人,甚至还附了当时的转账记录,每一个字都像把刀,扎进慕容宇的心里。

“这是……”

慕容宇的瞳孔骤缩,手指颤抖着接过文件,指尖划过签名,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这是真的?能证明我爸是清白的?可是…… 这怎么会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是昨天在仓库通风管里发现的,本来想等你心情好点再给你,”

欧阳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

“沈雨薇已经验证过了,签名是真的,记录也是真的。这就是赵国安的罪证,只要把他送上法庭,叔叔的冤屈就能洗清了。阿姨一直知道你在为叔叔正名,她昨天还跟我说,‘小然,你帮我劝劝慕容,别太急,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他爸的冤屈洗清了,我就算走了,也能瞑目了’。”

慕容宇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紧紧攥着文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张在他手里皱成一团:

“妈…… 她早就知道了…… 她一直在支持我…… 我却还以为她不理解我,还跟她吵架……”

他想起上周,因为查案晚回家,母亲炖了汤等他,他却因为心烦,说了句 “别管我”,现在想来,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你不能放弃,”

欧阳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带着温柔,

“阿姨希望你能还叔叔一个公道,希望你能抓住赵国安,为所有被他伤害的人讨回公道。你要是放弃了,阿姨的心血就白费了,叔叔的冤屈也永远洗不清了。而且,你忘了我们的约定?等抓住赵国安,我们还要去吃火锅,吃三十盘毛肚,你还说要请我呢。”

慕容宇猛地抬头,苍白的指节死死抠住桌沿,金属桌面被刮出刺耳声响。

他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坠落。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困兽在嘶吼:

“我…… 我还能抓住赵国安吗?”

颤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

“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声音逐渐哽咽,

“妈快不行了,我连她都保护不好……”

突然松开桌子,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到底算什么儿子,又算什么警察!”

“你不是没用,”

欧阳然的声音带着肯定,他伸手扶起慕容宇,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的下巴,胡茬的触感让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你很勇敢,也很坚强。

大三那年,你为了帮我讨回公道,跟高年级的学长打架,明明打不过,却还是不肯认输,说‘然然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他受委屈’。

当时你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笑着说‘我赢了’,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现在,换我来帮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

慕容宇的目光在欧阳然苍白的面容上停留,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格外刺鼻,将他拽回记忆深处那个潮湿的梅雨季。

走廊尽头的老挂钟滴答作响,和当年教学楼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重叠 —— 大三那年的黄昏,他抱着刚整理好的笔记往图书馆赶,转角处突然传来欧阳然冷硬的拒绝声。

三个染着黄毛的高年级学长将欧阳然逼在储物柜前,为首的男生扯着他的衣领狞笑:

“听说你小子拿了全系第一?把笔记交出来,省得老子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