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某次体检,医生说欧阳然的皮肤含水量比常人高,当时他还嘲笑 “比小姑娘还娇贵”,现在却只想把这片皮肤护在掌心。
把人抱起来的瞬间,慕容宇才发现对方有多轻。
他撕下衬衫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血却像喷泉般涌出来,染红了胸前的战术背带。
这让他想起去年冬天,两人跳进冰湖救人后,欧阳然把唯一的干衣服让给他,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说 “我火力壮,冻不死”,结果当晚就发了高烧,被他逼着灌了三大碗姜汤,喝得眼泪汪汪还嘴硬 “一点都不辣”。
安全通道的门被撞开时,罗德里格斯的呼喊声穿透浓烟。
慕容宇抱着欧阳然缩在墙角,用体温焐着对方冰冷的手,像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笨死了……”
怀里的人突然呢喃,睫毛颤了颤,
“说了让你走…… 你这智商怎么毕业的……”
“闭嘴。”
慕容宇把脸埋在对方汗湿的发间,薄荷须后水的味道混着血腥,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
“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去喂老鼠,说到做到。而且我智商比你高,上次行测我比你多三分,你个万年老二。”
他想起两人刚入学时抢上下铺,最后用掰手腕决胜负,这家伙输了还耍赖,半夜偷偷把他的被子扔到地上,结果第二天两人顶着黑眼圈被罚站,在操场角落互相瞪了一上午,最后却分享了同一块压缩饼干。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来时,慕容宇死死抱着欧阳然不肯松手。
罗德里格斯看着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突然叹了口气:
“你们凌州警校的,都这么犟吗?”
华裔警官的眼神里有悲悯,
“我祖父说,真正的搭档,从来不会让对方一个人走,就像他当年和林教官,在雨林里背靠背守了三天三夜。”
救护车鸣笛声中,慕容宇终于松开手。
看着担架被推走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血和对方的血在地板上汇成小溪,蜿蜒着缠在一起,像条解不开的红绳。
林教官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好的搭档就像拼图,少了一块就不完整了。”
原来从第一次在警校门口抢同一辆出租车开始,他们就早已是彼此的那块拼图,缺了谁都拼不出完整的人生。
手臂被包扎时,慕容宇摸了摸防弹衣内侧的 U 盘。
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像欧阳然每次递给自己的热牛奶,烫得恰到好处。
他想起刚才在火场里,这人微弱的呼吸吹在颈侧,痒得让人想笑又想哭
—— 就像他们一起经历的所有时光,又疼又甜,刻进骨髓里,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深刻的烙印。
“等你醒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轻声说,伤口的疼痛突然变得模糊,
“我请你吃十笼小笼包,全加醋,酸死你这个每次都抢我醋包的混蛋。还要点你最讨厌的香菜,看你吃不吃。”
窗外的朝阳正刺破乌云,金色的光落在沾满血污的纸糊警徽上,照得那歪歪扭扭的 “18” 字,亮得晃眼,像个永不熄灭的誓言。
救护车在晨光中疾驰,慕容宇坐在旁边,紧紧握着欧阳然的手。
对方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手包裹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那道因常年握枪而凸起的指节。
这双手曾抢过他的鸡腿,油乎乎地抹在他校服上;
也曾在危险时牢牢抓住他,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曾指着他的鼻子骂 “笨蛋”,唾沫星子溅满脸;
也曾在他失落时笨拙地拍他后背,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你可千万别有事。】
慕容宇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监护仪冰凉的金属外壳,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曲线像一条随时会断裂的生命线,让他的心脏跟着一起一伏。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他忽然想起七年前警校医院的那个傍晚
—— 白炽灯下,少年时期的沈川把塑料水果篮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青涩的眉眼间满是逞强:
不就是切个阑尾?又不是被子弹打穿了,矫情什么!
话音未落,他就蹲在床边一根接一根剥香蕉,剥好的果肉在瓷盘里堆成小山。
护士进来查房时瞪圆了眼睛,看着满地香蕉皮直跺脚:
手术室刚出来的病人能吃生冷水果?你们这些警校生啊,纪律散漫得没边了!
沈川被训得耳朵通红,攥着香蕉皮落荒而逃的背影,和此刻监护仪屏幕映出的惨白面容渐渐重叠。
第二天清晨五点,慕容宇被病房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醒。
晨光里,沈川抱着保温桶站在门口,鬓角沾着不知从哪蹭来的面粉,领口还滴着褐色的污渍。
掀开桶盖的瞬间,焦糊味扑面而来,他却梗着脖子把勺子递过来:
糊了才香,你懂个屁!昨晚熬到三点,就为了给你补补。
那碗带着锅巴的小米粥,成了慕容宇记忆里最温暖的良药。
“喂,欧阳然,”
他低声呢喃,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
“你还记得体能测试那天吗?三千米长跑,你明明能拿第一,却故意放慢速度等我,结果两人都差点不及格。
后来你嘴硬说是鞋带松了,可我明明看见你系了三次鞋带,每次都系成死结。”
他笑了笑,眼眶却红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去跑一次,这次我肯定不会掉队,让你看看谁才是最后一名。”
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尖锐的蜂鸣像针一样扎进慕容宇的耳膜。
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指死死攥住欧阳然的手,指节泛白。
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中,他看见欧阳然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轻得几乎看不见。
这微小的动作让他瞬间红了眼眶,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化作了力量
——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会等下去,等到这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家伙醒过来,再跟他吵一架,再抢一次鸡腿,再一起完成那些未说出口的约定。
车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上了层温暖的金边。
慕容宇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他们还能这样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就像警校礼堂墙上那句被无数人抚摸过的校训:
“生死与共,荣辱相依。”
这八个字,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血里,成为彼此生命中最坚固的信仰,比任何誓言都更可靠。
突然,欧阳然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虚弱地看着慕容宇,嘴唇动了动,像条濒死的鱼在呼吸。
慕容宇连忙凑近,耳朵几乎贴到对方嘴边:“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你…… 你的头发……”
欧阳然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戏谑,
“被火烧得像…… 像个鸟窝,还是没搭好的那种。”
慕容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等你好了,我就去剪个跟你一样的寸头,到时候看谁更像鸟窝。
我还要往你头发上撒面包屑,看能不能引来鸽子。”
欧阳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笑,像片即将凋零的花瓣,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但这次,慕容宇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稳了许多,胸腔的起伏也变得有力。
他知道,这场与死神的赛跑,他们赢了第一步,而接下来,无论多久,他都会陪着他,直到他完全康复,
一起回到那个他们挥洒过汗水和青春的警校,
一起去完成那些未竟的事业,
一起把 “警途双壁” 的名号,刻在凌州的警史上。
救护车继续向前行驶,载着两个年轻警察的生命与羁绊,驶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而那枚藏在慕容宇防弹衣里的 U 盘,不仅承载着重要的证据,更承载着他们共同的信念和梦想,将在不久的将来,揭开所有的真相,让正义得到伸张,让牺牲变得有意义。
慕容宇将额头抵在车窗冰凉的玻璃上,看着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染成模糊的橘色光斑。
方才激烈枪战中刺鼻的硝烟味还残留在鼻腔,防弹衣勒出的红痕在皮肤上灼痛,这些都在提醒他生命的脆弱与无常。
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无比明亮,倒映着飞速后退的城市夜景,仿佛能穿透黑夜,望见更遥远的未来。
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枚变形的弹壳 —— 那是欧阳然在关键时刻为他挡下的子弹。
想起搭档敏捷的身影和坚定的眼神,慕容宇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他们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从初出茅庐的青涩到如今的默契无间,每一次并肩作战都像是在彼此的生命里镌刻下更深的印记。
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在警校时的画面:
同样怀揣着热血与梦想的少年,在烈日下坚持训练,在深夜里挑灯学习,约定要一起成为最优秀的警察。
这些年来,尽管历经风雨,初心却从未改变。
慕容宇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复杂的案件,更危险的对手,但只要有欧阳然在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他们就像两把锋利的剑,在守护正义的道路上相互配合,缺一不可;
又像是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在彼此的轨道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共同书写着属于他们的警途传奇。
这份坚定的信念,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北斗星,指引着他们继续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