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声礼炮依次炸响,第一波气浪裹挟着细碎金箔掠过广场,慕容宇本能地抬手护住脖颈 —— 那是实战训练中养成的防御习惯。
硝烟味里混着礼堂前白兰花的甜腻,呛得他鼻腔发酸。
当第三发礼炮的尾音还在穹顶回荡,猩红彩带突然裹着金粉倾泻而下,像暴雨般砸在欧阳然的银框眼镜上。
镜片瞬间变成万花筒,七彩光斑在慕容宇眼前炸开。
恍惚间,记忆被拽回三年前的战术训练场,正午的阳光把水泥地烤得发烫。
他躲在集装箱阴影里屏息瞄准,突然一道刺目光线掠过瞳孔 —— 欧阳然不知何时把战术反光镜架在废弃油桶上,镜面随着他晃动的手指划出明暗不定的弧线。
当时汗水正顺着发梢滑进眼睛,混着反光镜的干扰,让他差点扣下模拟枪扳机。
此刻看着欧阳然伸手擦拭镜片的动作,慕容宇喉咙发紧,那些被时光封印的、带着火药味的青春片段,又鲜活地在脑海里翻涌。
此刻阳光顺着主席台边缘漫上来,在对方藏蓝色警服第三颗纽扣上凝成亮点。
那是他昨天帮欧阳然缝补时,特意选的带防滑纹的款式 —— 这家伙总抱怨老式纽扣容易打滑,上次追捕训练就因为扣子崩开,被林峰教官罚跑了十圈。
针脚还留着他刻意歪扭的痕迹,像在布料上画了串省略号,藏着没说出口的关心。
紧张吗?
欧阳然喉结轻滚,指节叩击化妆间金属座椅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突然侧过身,胸前别着的微型麦克风线顺着动作滑落,在两人之间蜿蜒成螺旋状,像条打了结的红绳,解不开也挣不脱。
慕容宇盯着对方扶眼镜的动作 —— 食指关节泛着淡淡的红,指腹擦过镜片时带起细微的静电噼啪声。
镜面倒映出自己被发胶定型的碎发,警号 007 的金属边缘还沾着点白色膏体,那是今早被欧阳然按在宿舍镜子前强行打理时蹭上的。
对方当时嘴里念叨着 警容不整要扣学分,掌心温度却透过制服肩章渗进皮肤,烫得人耳尖发红。
当时欧阳然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指腹蹭过头皮的触感很痒,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梳头的场景,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暖意。
他故意把头扭向一边,却在对方低声说 “别动,这里还翘着” 时,乖乖地定住了身形,任由那双手在他发间作乱。
“你猜?”
慕容宇的指尖在对方警号 “013” 上轻轻敲了敲,金属冰凉的触感传来。
这串数字总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欧阳然把 13 秒的速射成绩拍成照片发班级群,配文 “承让了”。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透过训练馆的高窗,在少年倔强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像幅未干的油画,耀眼又让人莫名心动。
他那时就想,这人怎么这么狂,非得挫挫他的锐气不可。
可真到了能一较高下的时候,又总是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
上次综合演练,欧阳然明明可以先冲过终点线,却在最后一刻放慢了脚步,等他追上来时,还嘴硬说是 “鞋带松了”,那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主席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磊举着手机站在第一排,镜头死死对着他们交握的手
—— 欧阳然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慕容宇虎口的枪茧,那道浅粉色的印记是去年解救人质演练时,被仿真手铐勒出的纪念。
当时情况紧急,欧阳然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 “歹徒” 的手铐锁住。
那道勒痕在他手上留了半个多月,每次训练看到时,慕容宇都觉得心里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他后来找了个借口,把自己的护腕塞给了对方,说是 “多出来的”,其实是特意去器材室申请的新款式。
沈雨薇在旁边扯了扯赵磊的胳膊,笔记本上 “年度最佳 cp” 的字样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慕容宇的耳尖瞬间红了,像被火烧过一样,他慌忙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欧阳然握得更紧了些,那力道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挽留。
主持人的声音在礼堂穹顶激起轻微回响,慕容宇刚要起身,右脚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压迫感。
欧阳然黑色皮鞋的鞋尖恰好抵在他小腿内侧,力道收得极有分寸,像是隔着天鹅绒手套的叩击。
慕容宇垂眸的瞬间,礼堂追光灯正巧扫过两人的鞋履。
欧阳然锃亮的牛津鞋尖沾着枚玫瑰金色的彩带残片,边缘还带着礼花绽开时的焦痕,而自己黑色漆皮高跟鞋的后跟处,同样粘着半片螺旋状彩带。
两片彩带在光影交错中轻轻颤动,宛如被骤雨打落的并蒂花瓣,又像挣脱丝线的双生蝶,在这方铺着红丝绒地毯的舞台边缘,偶然相遇又注定纠缠。
他心里暗骂一声 “幼稚”,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这家伙总是这样,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别扭。
上次他感冒发烧,欧阳然也是这样,一边骂他 “弱不禁风”,一边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丢在他床上说 “别传染给我”,结果半夜却冻得蜷成一团,还是慕容宇把他拉进了被窝。
他接过话筒的瞬间,余光瞥见欧阳然悄悄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祠堂里的那个夜晚,对方也是这样,用带着血痕的手指帮他拂去肩上的灰尘,动作轻柔得不像刚经历过生死搏斗。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家伙,心里藏着一片温柔的海。
慕容宇站在毕业典礼演讲台上,挺直的警服肩章折射着阳光。
他微微调整话筒高度,喉结轻滚,目光穿过礼堂穹顶垂落的彩带,越过台下此起彼伏拍照的闪光灯,最终定格在主席台下那排崭新的警车队列上。
金属警徽在湛蓝车身上投下锐利的棱角,流动的车漆在日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像无数枚细碎的蓝宝石,又恰似他们即将展开的,盛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
感谢警校对我的培养。
他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变得沉稳有力,礼堂后排的同学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在这里,我们学会用刑侦课上的足迹鉴定破解迷局,在体能训练场上把汗水铸成铠甲,更在一次次模拟任务中懂得 —— 警察的使命不仅是制服上的肩章,更是镌刻在血脉里的担当。
说到这里,慕容宇侧身转向身旁的搭档,对方警帽檐下的目光正与他相撞。
两人相视一笑,那些在深夜解剖室里共饮的咖啡,在暴雨中追捕嫌犯时交握的手,还有完成高危任务后劫后余生的拥抱,都化作此刻眼底流转的星光。
更要感谢身边这位 ——
他抬手比出敬礼的姿势,指尖却轻轻点向对方胸口的警号,
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未来的每一次出警,我依然相信,只要我们背靠背,就没有破不了的案,闯不过的关。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两秒,享受着欧阳然瞬间僵硬的身体。
欧阳然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握着发言稿的手指关节泛白,像只受惊的兔子,可爱得让他想笑。
“让我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友,”
慕容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可以把后背托付的人,哪怕他总爱抢我的红烧肉。”
台下的哄笑声差点掀翻顶棚。
欧阳然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指节发白,却在慕容宇转身时,不动声色地帮他挡了挡刺眼的阳光。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林峰教官用相机定格,照片里,两个穿着警服的少年站在金色的光尘里,像两株并肩生长的白杨,挺拔又坚定。
慕容宇心里一暖,这家伙,总是用行动代替言语,把关心藏在最不经意的瞬间。
记得有次野外拉练突降暴雨,他的帐篷漏了水,是欧阳然顶着大雨把他拉到自己的帐篷,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分享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
轮到欧阳然发言时,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调侃中缓过来。
“未来的路还很长,”
麦克风把他的呼吸声放大,像某种隐秘的告白,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充满未知与危险,但我希望能和身边的人一起走下去,直到退休那天 ——”
他顿了顿,突然看向慕容宇,眼神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像盛满了星光,
“当然,前提是他别再半夜偷吃我藏的零食。”
掌声雷动的间隙,慕容宇突然想起山区拉练的那个夜晚。
暴雨冲垮了帐篷,两人挤在防潮垫上分享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欧阳然的睫毛上沾着雨水,却执意要先咬一口,说什么 “我是前辈,我先尝”。
那时的篝火明明灭灭,在少年眼底投下细碎的光,像此刻漫天飞舞的彩带,温暖而耀眼。
他当时还嘲笑欧阳然小气,现在才明白,那是对方在用自己的方式,分享着仅有的温暖。
后来他发现,欧阳然藏起来的零食,其实有一半都是他爱吃的口味。
颁发警徽的环节到了,这是典礼中最庄重的时刻。
当校长念出他们的名字时,慕容宇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欧阳然的手背。
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在射击馆,两人同时去抢一把手枪,指尖相触的瞬间,都像被烫到般缩回,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羞涩与戒备。
而现在,他们的手紧紧挨着,像两块互相取暖的金属,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疏离。
慕容宇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背上的青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在诉说着什么。
“请为彼此佩戴警徽。” 校长的声音温和而庄重,带着对后辈的期许。